正常的父亲在女儿出嫁当天哭着说的话,肯定是害怕女儿到了婆家受委屈,叮嘱又交代些舍不得的话。
但她越听越觉得,她这个所谓的外公好像哪里怪怪的。
钱元芳凄美一笑,一滴泪悄然从她眼眶中缓缓流出:
“他说,让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去了,就当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赵梨珺安慰道:“没事,你还有我们呢!”
“梨子,虽然他老是打我,我恨过他,也怨过他,可当他说出那句话时,我还是……很难过。
因为我知道,他是在通知命令我。
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别人一样,有个正常的家庭,有爱我的爹娘……”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钱元芳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跟快碎了似的。
赵梨珺轻轻抱着钱元芳,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听说,原生家庭不幸的人,会用一生去治愈自己的童年。
但这个世上,想不通也不能理解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从钱元芳的泪水中,她感知到了埋怨和不理解。
但这又如何呢?
谁规定了34岁就得强大如超人?就得什么都释怀?就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高兴了流眼泪,多正常的生理反应啊。
钱元芳微微一笑,像哄小婴儿似的轻轻拍着赵梨珺的背: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那样的人,也配有孩子?
生了为什么不好好养呢?
明明是他选择做我的…呀,如果可以选择,我绝不选择做他的孩子。
但我有时候又觉得,苦难未必是坏事。
我自己受够了虐打和不被爱,所以在有了你们之后,我会尽可能的将心比心。
但比起我给你们的,反而更多的是你们在抚平我内心的坑坑洼洼。
我这段时间也想通了,也许人生就是不圆满的吧。
可换个角度想想,虽然我没有爱我的父母,但我有爱我的孩子啊。
你们5个人都爱我!
这么一想,我突然就觉得以前的那些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闻言,赵梨珺突然觉得,钱元芳成长得真的很快。
以前家里穷,父母成天都在为生计奔波。
整个人就像潭死水,古井无波,明明才34岁,精神上却麻木得像七旬老妪。
但现在,她们犹如枯木逢春。
不止眼界变了,也会去思考精神层次的东西了。
等钱元芳情绪缓和下来后,赵梨珺想了想,还是选择问道:
“妈妈,外婆去世了,那她的家人呢?你见过她的家人吗?”
“没~你外婆没有任何亲人,她去世后,便成了家里的禁忌。
家里不准提任何关于你的外婆的话题,一提你外公就……
但我听村里人说过……你外婆好像是逃荒逃过来的。”
逃荒?(1940年左右。)
这越发证实了赵梨珺心里的猜测,她立马追问道:
“妈妈,外婆在去世之前,有给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或者,她有留什么东西给你吗?”
是的,今天下午的事,让她怀疑到了外婆的身世。
因为有好几次,明明美真阿姨的妈妈在看着她,她却觉得,她不是在看她,而是好像在通过她去怀念某个人。
钱元芳蹙眉:“话?我不记得了。
你外婆去世得特别仓促,我只记得,她是在半夜去世的。
我迷迷糊糊的被人从床上喊起来,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钱元芳抠了抠脸:“东西的话,也都是些她生前穿过的衣服,下葬时一块烧给她了。”
“妈妈,你再想想?”
如果外婆的身世真的有蹊跷,她肯定会留下东西的。
比起家暴打人的丈夫,肯定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闺女更可信啊。
所以,她肯定留了东西给妈妈。
钱元芳瞅了眼赵梨珺,奇怪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赵梨珺沉吟片刻,快速将今天下午在刘美真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妈妈,我和阿齐是你亲生的,怎么可能谁也不像?
只有一种可能,和我相像的人,你没见过或者不记得了。
可什么人你没见过不记得呢?不就是外婆或者外婆那边的亲戚吗?”
钱元芳翻身坐起来,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你是说……你和阿齐长得像你外婆?
等等,你外婆是逃荒逃过来的……”
“逃荒?妈妈,你一点也想不起来外婆长什么样了吗?”
钱元芳用手捶了捶太阳穴,使劲回忆,
可任凭她翻遍了记忆的每个角落,却始终想不起来亲妈的长相,懊悔道:
“我还是想不起来……”
“照片呢?有照片吗?”
“没有~”
但下一秒,钱元芳突然坐直身体,一把抓住赵梨珺胳膊道:
“梨子,我想起来了,你外婆去世前,给我换过一次枕头套。
那个枕头套,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但……”
“但什么?”
“但那个枕头套什么也没有啊,就是很普通的薄薄两层布,还打了补丁。”
“你仔细翻过了?”
“对!不止我,你外公和他后来娶的女人都翻过无数次。
正是因为里面什么也没有,才没被人拿走。”
赵梨珺烦躁的抓了抓脸:“那个枕头套现在在哪儿?
你再好好想想,外婆真的没留任何别的东西给你吗?
说不定,里面会有外婆的身世之类的。”
钱元芳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装衣服的袋子,翻到最底下,拿出一件衣服。
然后,在赵梨珺的注视下,轻轻掀开衣服,里面赫然是一个打满了各种补丁的枕头套。
“这个枕头套陪了我这么久,我习惯走哪儿都带着,所以……”
赵梨珺从床头翻出手电筒,小心翼翼的拿着这个比成人两个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枕头套,对着手电筒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但眼睛都看酸了,除了觉得这个枕头套上的补丁有点多之外,也没觉得哪里不一样啊。
专心致志翻看枕头套的母女两没注意的是,床内侧的赵樱诺身体动了下。
她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旁边的床铺。
一摸,没有人。
再一摸,还是没有人!
她猛地从床上翻坐起身,梨子呢?
恰巧蹲在地上的赵梨珺转头,
身体的转动导致被她夹在双腿中间的手电筒,也被迫来了个从趟到竖的转身,正对她下巴。
赵樱诺转头一看,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太清醒的脑子瞬间宕机。
“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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