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金陵犹如一个火炉,蒸烤着六十万军民。
金陵的高温天气,在后世也一样有名。
严家大宅这一天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辆辆华丽,奴仆跟随的马车停靠在路边,将府门前能容八辆马车并行的道路挤的水泄不通,人喊马嘶声中,严府的管事们忙得团团乱转,不得不引导车辆到一里外的小校场。
码头今天也比平时要热闹许多,一框框海鱼,一箱箱荔枝,一坛坛美酒......从吴越的沿海地区,从遥远的岭南,路上耗费大量的资源,只为了保持食材的鲜美。
“宰相过寿,就是不凡!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吧?真是奢侈,我要是有命当上宰相,天天吃鸡屁股!”杨树荫下几个帮闲热得满头大汗,一边吹嘘,吹来一阵微凉江风,顿觉神清气爽。
有人哂笑道:“就凭你说的这话,你这辈子,都是吃鸡屁股的命!”
众人哈哈大笑,那人面红耳赤。
又有人怪笑道:“你别说,鸡屁股倒也不错,不过是秦淮河上,两条腿走路的那种......”
又是一阵嘿嘿怪笑,这句话,满足了大家调侃吐槽的心理,话题也转移到下三路。
有人吹嘘道:“你们知不知道,宰相府里有三千美娇娘,宰相每天回府,就跟官家一样翻牌子,天天换婆娘,几年都不带重样儿的!”
又有人夸口道:“你知道什么!严相公也是两只手一只鸟,他玩的过来吗?我表弟的邻居家的小舅子曾经参加过严府的筵席,你们猜怎么样?”
许多人听得眉飞色舞,许多人不自觉的围了上来。
那人见听的人多,更是高兴,“不仅给吃给住,好酒好肉招待着,而且还有美娇娘陪寝!严府养的那些歌姬乐伎你们以为是干什么的?都是用来招待宾客的!”
“那我能去吗?二哥。”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流着口水问。
“你,就你,别做梦了!人家只招待读书人,你会吟诗作画吗?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又有一大批船只靠岸,大家歇够了,站起来干活卸货。
只是看着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手中提着礼品,向金陵城走去的文士,眼睛都红了,曰,这群狗娘养的读书人,真是好福气,好享受,只恨不得自己也变成文士进一进相府,尝尝滋味!
一辆严府的马车在几个仆从跟随下在码头停下,走出一个三角眼,满脑肥肠的管事,他站住了,鼓足一口气,大声喊道:“听好了!严相公今天大发慈悲,不管出身年龄,只要能作一首献寿诗,就能进府作为贵宾!”
码头上楞了楞,顿时炸开了锅,帮闲的,卸货的全都楞了一下,场间寂静了一会,随即爆发出喧闹声。
“算我一个!”
“别和我抢!”
码头上的人顿时跑了一半,领头的是那个四十岁的老光棍,眼睛都红了。
还有一半的人充耳不听,埋头做事,人少了,剩下的活都是他们的,工钱可以翻几翻。与其去凑热闹,不如把手底下的活干好的,那才是实在。
再说,相府是那么好进的?
相府还真是那么好进。
今天是严续四十九岁寿辰,南方习俗庆九不庆十,本来打算到年底再办宴席,可是严续想尽快推出晏宁给世人认识,为此,他已经给晏宁量身打造了一套包装套路。
严续与李煜的争端日趋严重,为了尽快打击对手,扭转自己“文盲”的形象,严续就提前举办了寿辰,甚至连老家的几个儿子都来不及赶过来。
一群人闹哄哄在严府门口排气了长队。
轮到老光棍时,他是最后一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看了半天,递了过去,这是他刚花了五十文请人家代笔的,因此晚了一会。
“南港山边吹寿风,一吹吹上一老翁,四十九年真好过,今天又要做寿星。”
负责接待了管事觉得有意思,指着纸上一个字问道:“这个字怎么念?”
光棍汉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光棍汉灰溜溜的离开了,管事忽然听到有人出来告诉他,“里面的坐席还差一张。”管事叫住光棍汉,皱着眉头,说道:“算你走运,快进去吧,一会别开口说话,小心露馅。带他下去换衣服!”
严续这次宴请的名单很有意思,九成都是文人墨客,除了少数一些大臣外,几乎都是江南有名的名士。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举办成一次文坛聚会,以此来获得文人中的威望。
可是,他高估了自家的影响力。
严续虽然是丞相,但在很多人看来,他是快凉的丞相,有必要给他面子吗?
跟太子作对,等太子登基之后,还有他的好日子过?
再说,严续的风评一向不好,贪污腐败倒是其次,主要是他文化程度不高,被人耻笑。
更关键的一点,太子今日身体“有恙”,到现在还没有出府的意思。本来李煜在文人中声望就很高,当上太子之后,几乎成了文坛领袖一样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就是风向标。
严续有些急了,见到来的客人都不够坐满大堂的,于是打起了招收“群众演员”的主意。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要,金陵一地,文人聚集,不得意的寒酸儒生很多,有的是人不介意“污名”也要过来抱大腿。
总算人都聚齐了,筵席开始。
正堂中三百张榻,作为主宴客厅,主要招待“一小撮人”,在两边的侧堂,则各安置着其余人等,包括他们的家眷在内,总共有近一千五百人。
正堂上的主坐,严续笑容满面,大家都很给面子的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盏,一副倾听的样子。
严续身穿一声宽大的紫色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满面红光,他伸手往下虚按,周围嘈杂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今天,感谢各位参加我的寿宴,严某荣幸之至。大家一定很奇怪,老夫的三个儿子一个都没来,是谁给老夫操办寿宴的。”
“其实,老夫还有第四个儿子。”
底下一片嘈杂之声,谁也没有想到严续会有一个小儿子,到底什么情况,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丝竹声响起,悦耳动听,从侧面走进一个翩翩少年,仪态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