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去年冬天她和丈夫只能呆在房间里,把所有衣服都穿身上,躲在被子里仍然很冷,齐建华母亲看着魏玉陵的目光里就多了善意:
“闺女,你跟着我们建华吃苦了,建华他爸心里苦,一时想不明白,总还惦记着家里从前的日子,你别和那老糊涂计较……阿姨很喜欢,也谢谢你照顾建华,要不是你鼓励建华考大学,他还在农村浪费时间。”
总算还有个明白人,魏玉陵心里的不舒服淡了些。
齐建华他妈把鼓励儿子考大学的功劳算在了魏玉陵头上,魏玉陵还没傻到要解释。
很坦然接受了齐建华母亲的感激,反过来还安慰她:
“阿姨,我跟着建华不苦,您和叔叔在这里才是吃苦了!您相信我,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您和叔叔会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齐建华母亲红了眼眶。
“好孩子,多亏了你惦记着我和建华他爸,今年冬天比去年强多了,我带你去厨房要点热水洗个脸,也烫烫手”
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说了两句贴心话,关系陡然就拉近好多。
在厨房里,魏玉陵用上了热乎乎的水。这时候还没到饭点,农场的饮食极差,大年初一那天才在菜汤里见到了两片肥肉,为了多抢两片肉这些曾经当过干部的人差点打起来,魏玉陵在厨房把带来的肉包子蒸热,香味满屋子钻,门口那里好几个脑袋在探:
“今天啥日子,吃肉?”
“你肯定是闻错了,年初一才吃过肉,这还不到半个月呢。”
“明明就是肉的味道。”
肉包子的味道真的很香,魏玉陵看门口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像在说相声,她准备的包子不少,但也不能见人就给吧?她看了看未来婆婆,希望得到了点暗示,齐建华他妈只当没有听见。
那就是不用给了。
魏玉陵心里有数。
门口两个人说了好半天没动静,也不怕她们听见,骂了声小气,又走了。
冉淑玉暗暗冷笑,大方,大方的话她和丈夫早就饿死了!同样是困在农场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头的落难人,她犯不着饿着自己的肚皮去讨好谁!把包子让给他们吃,能让她和丈夫离开这鬼地方吗?只会被当成老好人,今天给了包子,明天那些人就会厚着脸皮借炭,或者来借比食物和取暖都跟更珍贵的药品。
吃的东西不够可以饿两顿,生病了躺在床上硬抗的滋味太难受,冉淑玉绝对不想再尝试。
不一会儿,魏玉陵把包子蒸热,又花了点钱,从厨房里要了两水瓶提回去。
见魏玉陵塞钱只要了两瓶水,冉淑玉不解,魏玉陵一点也不心疼钱:
“也让建华烫烫脚暖暖手。”
冉淑玉很高兴,女人就该围着男人打转,她对魏玉陵的懂事贴心很满意,齐家的境况不同,冉淑玉觉得齐建华找到家世好的,能否帮上忙还不一定,齐建华腰杆子不硬那肯定是真。别说给齐建华提热水洗脚,说不定还要齐建华伺候!
冉淑玉心里认同了儿子的选择,对魏玉陵的态度很亲热。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屋子,房间里的气氛却不太好。齐家父子的谈话不欢而散,魏玉陵只当没发现,招呼着齐建华烫脚。
冉淑玉找出一个木盆,齐建华把冻僵的脚放在盆里,舒服的想呻吟。
冬季的日头短,天亮的晚黑的早,等四人吃完包子,外面天色也基本黑了,这里的电每天是限时供应,冉淑玉早知道齐建华两人要过来,农场空着的房间不少,她借了一间空房,勉强给拼凑出床铺用品,这时候就领着魏玉陵去另一个房间休息。
当然不是和齐建华一屋子睡,俩人还没结婚呢,外人知道了会笑话。
晚上是齐建华父子睡一个屋,冉淑玉和魏玉陵一块儿睡。
“叔叔,建华,你们早点休息。”
魏玉陵打了招呼跟着冉淑玉出去,齐建华也追了出去,“走,我和你再去管农场的人借两床被子,晚上温度更低,你和我妈冻坏了咋办?”
农场的人很不好说话,用大团结开道就不同了。
只要给得起钱,别说两床被子,农场还能给你提供灌了开水的暖手袋,两个暖手袋放在被窝里能暖和大半个晚上,烧炭还得担心中毒,暖手袋就更安全。当然,农场里没能返城的几个改造干部是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冬天取暖的木头,全是冬天来临前各自收集的。
藏太多也不行,农场的人会收缴,除非你时不时上供,农场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你怎么烧火取暖。
上供得有钱有东西,像他们这样还没返城的,不仅是被组织遗忘,家人也多半无力提供帮助。齐家夫妻原本也是被放弃的人,这不半年前齐建华争气考上大学,开始往农场寄东西,农场里的人拿不准齐家的情况,对他们放宽了看管的力度。
冉淑玉在旁边看着,魏玉陵给钱时一点都不心疼。
虽然不是多少钱,至少说魏玉陵兜里的钱不少才这样有底气。她没打搅两个年轻人铺床叠被,自己回屋拿枕头,瞧见丈夫心情仍然不太好,就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
“我看魏玉陵这闺女虽然是农村户口,家境好像还行?”
几个月来,零零碎碎寄来农场的钱和东西,加起来也有几百块钱,这次来又是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从前冉淑玉当然不会把这点钱和东西放在眼里,就算别人饿着肚皮,也不会饿着她、现在却不同,吃过苦才知道,没有钱和其他物资,日子真是煎熬!
齐广平不太在意,“建华说她父母在干个体户,外面不是说改革开放吗,干个体户的可能赚到点钱吧。”
齐广平不以为然,他对外面的情况了解的太少,根本不知道社会的变化,对个体户的了解还是偷偷摸摸到黑市卖点农副产品那种。
冉淑玉压低了声音:
“我们为什么一直不能返城,不就是没有人替我们平反说话吗?建华考上大学了,可要等建华能说上话,还要等多少年?那些返城的就算没有官复原职,国家肯定给他们安排了新的职务,广平你都五十出头的人了,在农场再呆几年回去,还能再干什么?
个体户咋了。
冉淑玉有空也看报纸的。
报纸上说国家成立了经济特区,个体户当然不体面,可个体户能赚钱啊!
农场的人都要收好处,其他人肯定也要收,只看好处够不够大。冉淑玉就想着,送礼送到关键处,起码要让想起齐广平这号人,不至于被遗忘在极北之地的农场闲置发霉才行。
齐家以前那些关系都不走动了,齐建华空手也不好上门。
如果有了财力支持,齐建华也能和齐家的故交恢复联络。冉淑玉将回城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一个有钱还一门心思都系挂在儿子身上的儿媳有哪点不好?就是不知道魏玉陵家到底多有钱,又能否舍得钱替齐家平反疏通关系。
仅仅是男女朋友,魏家凭啥要掏钱?
是未婚夫妻就不同了,齐广平要是能复职,魏家才是靠着亲家鸡犬升天。
冉淑玉的打算,听得齐广平沉默不语。
半晌后,齐广平才挤牙膏般吐出几个字:
“……一个个体户,你真是病急乱投医!”
病急乱投医?
可能吧!
冉淑玉也不反对。
她真是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苦日子,要不是齐建华考上了大学,她可能连今年冬天都撑不过去。幸好,齐建华考上了大学,齐家也有了点翻身的希望。
冉淑玉当然不会对魏玉陵提出要求,晚上两人睡一间屋子,冉淑玉甚至没提过钱的事。话里话外,她都在感激魏玉陵的付出,说齐建华真是运气好才能找到魏玉陵这样的闺女当对象。
“阿姨是赞成你们毕业后结婚的,现在么,你们两个都要以学业为重。”
冉淑玉这话说的通情达理,魏玉陵也心生欢喜,觉得齐建华他妈还算好搞定,也不枉她花的钱和心思。齐建华他爸好像还不能接受她,魏玉陵也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齐建华是个孝子,她要当齐建华的老婆,自然离不开王建华父母的点头。
再说了,齐建华他爸也不是一般人。
魏玉陵坚信,雪中送炭更胜过锦上添花。
……
魏玉陵在极北的农场里受冻。
感情又不是生意,魏明珠喜欢程诚才和他在一起,要是有太多东西掺杂进来,感情让她感到不舒服,魏明珠自然会选择分开。说到底,她对程诚还没有势在必得的执念。
女人若是一无所有,就容易把全部的心神都寄托在男人身上。魏明珠就算没有程诚,她还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忙的脚不沾地,可能痛苦不舍一段时间也就抛在了脑后。两人之间感情的天平并等重,就眼下来说,显然是程诚喜欢魏明珠更多一些。
感情的事本来就不公平,谁喜欢的多,谁就更上心,更愿意付出!
魏明珠还没急着和常伟说开建材装饰店的事,她在等程诚的回信,不知道去京城能不能见程诚一面。等她从羊城回来,李凤先带回来的春装都已开始走货。
魏明珠回商州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二月下旬的气温还没回暖,这也不耽误那些女顾客开始选购春装。丝袜魏明珠早早订好了价只卖10元/双,李凤还想谁会花十块钱买双薄薄的袜子,但这次拿回来的货最受欢迎的,正是这种半透明的丝袜。
时尚杂志上的女演员们要穿,外国电影里的也经常出现,港台地区的女人们都在穿,凭啥商州的女人们就不能穿?市委招待所那些女服务员,情愿用当迎宾的报酬和魏明珠换一双丝袜,就知道她们有多渴望拥有这时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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