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南国,汽车行驶在夜幕悄然降临的街道,沿途是静谧地沉浸在月光和路灯交织下的苏州河。
一路穿过沿岸的老街与新桥,夹杂着苏州河两岸大小弄堂家长里短的琐事絮语,蜿蜒而来。
安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见爸爸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浓浓的烟雾顿时在车内弥漫开来,安妮呛地咳嗽了几声,爸爸赶紧打开了车顶的全景天窗,烟雾随之被闷热的风吹散。
安妮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大街,说:“晚上我住哪儿?”
爸爸皱了一下眉,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是有个小公寓嘛,你住那儿好不?”
安妮蚊子似的“嗯”了一声,把头侧向窗外。
汽车行驶了几分钟,来到了静安公园。
静安公园以中央大道32棵百年大树悬铃木为中心,北部正门入口处为银杏广场。
如今老人和孩子们成了这儿的主角,休闲的人们在同一块场地和同一首音乐节奏里跳着不同风格的舞蹈,大秧歌和迪斯科舞在一起,减肥操与课间操各得其所,四周的长椅上坐着好友或情侣,周围还有很多追逐打闹的孩子们。
随着音乐声渐行渐远,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绿灯,爸爸将手里的香烟扔进了座位扶手水杯槽里的烟灰缸里,说了一句:“妮妮,你想不想回上海读书?”
安妮沉默不语,无奈地望向车窗外,过去的经历告诉安妮重走旧路的结果必定是重蹈覆辙,安妮受够了,也不想再想下去。
安妮伸手将头顶的全景天窗关上,八月的天还真是热,离开了空调的加持。人分分钟就会满身汗。
爸爸说了一句:“妮妮,车脏了,咱们先去洗个车吧。我也是过了才想起来”说着在前面路口掉了一个头,车驶向了南京西路方向。
这附近集中了大大小小的五金电器和汽车修理门市,还有几家中小型的生活用品超市。
爸爸找的汽车美容店在路南端第二家的铺面,主要经营汽车美容,也兼营汽车电路修理、安装汽车音响、充气补胎等杂项。
汽车美容店的门前停着几辆汽车,几个身穿统一橘红色工作服的小伙子们,有的洗车、有的给汽车上蜡抛光。
其中一个年纪略长的中年人也穿着跟员工一样的工作服,只是他的工作服显得更旧一些,衣服上沾满了怎么也洗不掉的斑点油渍,他正在修理一辆黑色丰田轿车的电路,两只手上都是油污。
这时候,一辆桑塔纳警车开了过来,车灯一照,中年人习惯性地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向我们,一走进,对方忽然愣住了,朝着爸爸热情而又拘谨的上前说道:“常总,你可是稀客呀。”
爸爸寒暄里包含着询问,随和地问道:“这么忙,你怎么现在还自己亲自干活啊?让学徒们去干就好了嘛。”
中年人谨慎地答道:“还行,还行,天热,也不算忙。”
爸爸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你对世纪公园那边那个事还有兴趣,抽空可以去找他谈谈,他白天都在浦东的,地址我给你。”说着把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伸手接过来,他的手立刻在纸条上印上了一块黑黑的油渍,他看了一下地址,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个预示着某种可能性的信息,于是连声说:“谢谢,谢谢常总!”
爸爸笑笑说:“别谢我,事儿还没成呢,成了你再谢我。”
中年人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愣了一下,转身喊工人过来洗车。
爸爸说:“我带我女儿去附近的买点日用品,你也忙,就不打扰了,一会儿我过来取车。”
转身爸爸和安妮前后脚走向斜对面那条街上的全家便利店。
过马路的时候爸爸侧脸对安妮说:“那个房子我只是偶尔住一下,多数时候就是午休一下,房子里啥也没有,给你把需要用的东西都买上。”
说这话就到了门口,全家的门刚刚打开,店里面的冷气跟外面的热气形成了一股白色的迷幻烟雾。
由于店内外温差太大的缘故,安妮一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爸爸随手拿了一瓶海飞丝的洗发水跟一瓶六神冰爽沐浴露。
安妮选了两条毛巾。一条蓝色的,一条白色的,又买了一瓶蓝月亮的洗衣液。
阿嚏~爸爸使劲打了一个喷嚏说道:“饮用水你不用买大桶的,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就行了,拿两个小瓶,晚上渴了够喝就可以了。”
安妮走到冰柜跟前看到里面有光明牌方砖。打开冰柜,拿了一个方砖。说到这光明方砖可是有一个有意思的小故事嘞……
没错!就是这种四四方方的蓝色纸质包装的。以前包方砖的内衬是食品纸,后来改成塑料内衬了。关于这种伴随童年的方砖,我还有段比较有意思的小插曲。
幼年有一段时间是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正逢一个暑假,天气非常热,跟现在一样也是37度以上吧。炎热的盛夏,光明的白雪方砖是个消暑的好办法,而且是非常诱人的美味。
那时候奶奶每次给我一个小竹篮,再给我一笔算好的钱,叫我到附近的冷饮批发店批发十支光明牌方砖,量因为十支就算批发了,每次批发了方砖一路小跑赶紧拎回家。回家后奶奶就一股脑儿堆放到冰箱的冷藏室里。
然后就是按照奶奶定的规矩,每天只能吃一块,最多最多吃两块。白白糯糯,甜入心扉的方砖对小孩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一块肯定是不过瘾的,每次把盛冰砖的搪瓷碗舔干净以后,就开始盼望着第二天赶快来临。
记得那次,冷饮店给的优惠幅度大,但要求一次性购买的量也加大了。
所以那次就进行了一次超量的是平时采购量的一倍以上,足足20支方砖!
整个冰箱冷藏室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这二十支方砖吃到第14块的那天,意外发生了。
中午最热的时候,“啪!”得一声整个房子里突然断电了,电视机灭了,电扇也停转了,过了一会儿也没有恢复的迹象。再过一会儿出去看看,邻居们也都走出来看情况,看来这附近一片区域都停电了。邻居之间议论纷纷是什么情况。嘈杂讨论间传来一个消息:“附近的供电站出事故了,好像是火灾,电站着火了。总之不是临时性停电,什么时候恢复不知道。”
所有靠电驱动的降温设备都不能用了,电视机、电风扇什么的……
当时家里还没有装空调,屋子外面烈日当空,昨天天气预报38度。
只能拿起扇子扇,由于没有各种电器的噪音,屋子显得特别安静。冰箱的噪音也没了。
这时候爷爷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冰箱。“冷气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等一等”爷爷说。
两个小时过去了,事情毫无起色。捱下去不是办法了。
大人终于决定,打开冷藏室,开始吃那14块方砖。这14块方砖的任务只能我和奶奶来完成,爷爷因为体质的关系吃不得凉东西。
这样的话,如果供电不能及时恢复,那么每个人的任务是要吃7块方砖。
那一刻我心里那个开心啊,要知道平时每天眼巴巴等到点以后开始享受那一天的定量,吃完以后还意犹未尽。
而现在机会来了,简直是吃多少都行。经历过那种心情才会体会老鼠掉进米缸里的那种快乐。
头一批先搬四块出来,扯开外面包装硬纸,撕开里面内衬软纸,开吃……
第一块吃光,然后开动第二块。
美味!YUMMY!
第二块啃完,直接第三块,也根本不去舔碗里的融化的雪水了,有那功夫直接开始吃整的。
第四块吃完,到第五块时候,开始有点饱了,甜甜味道的诱惑力开始直线下降,失去了平日的光彩。
不少时间过去了,冷藏室经过几开几合里面的温度也守不住了,再拿出来的方砖已经开始融化,打开外壳,内衬纸内的冰砖已经绵软如浆糊,不再是冷气充足时挺刮的形状。
“快吃!!”奶奶说。
这时候吃方砖的样子已经如懒驴上磨,往日拥有致命诱惑力的冰砖吃进嘴里味同嚼蜡,融化的冰淇淋水是那么的油腻腻地甜。
到晚上天黑的时候,已经完全吃不动的我们只能把剩下的方砖拆开包装放进大碗里,不一会儿就全部融化成雪水。
望着这满满一大碗白色的冰淇淋水。
我葛优瘫在椅子上,按照现在的话:感觉不会再爱了。
自那以后有两年的时间,我再也不想看见光明牌方砖了。
从那以后得好多年,安妮都没有再吃过光明牌方砖。
爸爸冲安妮说:“妮妮,爸爸先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儿呆着,外面热得很,你坐这儿凳子上。看见车来了你再出去。”说完爸爸出门冒着一锅冰冻的热气走去了蒸箱模式的大街!
安妮坐在临近落地窗的高脚凳上,咬着手里的冰砖。
突然安妮看着爸爸刚刚过了马路,又折了回来了,带着蒸包子的热气进来。
爸爸从包里拿出几张钱递给安妮,笑着说:“爸爸一急,忘了还没给你钱呢。”
安妮迟疑了几秒,接过钱。
爸爸在夜色中又扎进了‘蒸箱'里。
过了没多久,安妮看着爸爸在街对面上了骑车,抓紧时间付了钱,提着一个大塑料袋等在门口。
车停在了安妮面前,安妮打开后座车门,把一大包塑料袋东西放在了后排座位上,爸爸笑着扭过头说:“方砖这么快吃完了?够速度的!”
安妮抬起身转向关上门,打开副驾驶门,一屁股坐了进来。汽车又开始行驶中……
看来像是快到了,明显汽车减慢到怠速的状态,爸爸抬手指着眼前一幢90年代的高层商住两用公寓说:“妮妮,到了,就是这里。你就住这儿。”
汽车右转向公寓西侧的弄堂,安妮按下车窗,汽车踟蹰于静谧的小小巷,长墙边繁树蔽空,这是一个背静的小巷子。
这里的安静与大街上车水马龙的不夜城判若两界。
进了小区院门,汽车径直驶进了地下车库,这个地下车库真是大。几百个车位停的满满当当的。
爸爸找到自己的车位,停了下来,车熄了火,爸爸转身打开后座的车门,提起后座的大购物袋。安妮默默随着爸爸走向电梯口。
等电梯的时候,爸爸放下手里的塑料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取下其中一支钥匙,递给安妮。
爸爸说:“这房子的钥匙,爸爸就交给你了,以后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随时回来住。”
安妮接过钥匙的瞬间,电梯门开了,安妮进电梯,习惯性的站在电梯按键操作区,蚊子似地问了一声:“几楼?”
爸爸伸手按了30楼的按键,正在门差着两寸就关闭的瞬间,一只手伸进来挡住了电梯门。
安妮有些吓到了,身体本能性的往后一缩,进来一个中年人,嘴里不停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爸爸一见那人,说了一声:“韩工,是您啊。”
中年人抬起头,用一块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笑着迎上爸爸热情地伸出了手说道:“常总,这么晚还来公司啊?辛苦啊辛苦!”
两个人就这样礼貌又客气的不咸不淡地寒暄着,电梯门径自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中年人伸手按下了35楼的按钮,安妮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韩工,这是一个貌似35岁左右的中年人,他高高的个子,身材很魁梧,脸庞棱角分明,额头上还挂着几绺略显稀少的头发,身穿着月白色的休闲衬衣,没有系纽扣,露着里面的背心。别有一种潇洒的大家气质。
韩工右手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包,跟爸爸并排站在电梯最后面的镜子前。
爸爸说:“你们北京的那个工程活干完了吗?”
韩工又用左手握着手帕擦着额头的汗回答道:“没有嘛,明天我还得去北京接着搞,没半个月干不下来。”
爸爸说:“是,北京的活不好干,而且北京常常限行,限号,有时候工程车开不进去,停在河北就剩干着急,就是进不去……”
电梯里虽然有通风口,顶上还安装了一台电风扇,但是还是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叮~终于到了。
安妮深吸一口气,出来电梯,剩爸爸客气地跟韩工说拜拜。
爸爸真是一个社交高手,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熟人跟朋友。
以前就是这样,出去吃个饭吧,楼道里熟人,出了小区门吧,又遇熟人,好容易吃顿饭吧,常常有其他桌的客人又是拍肩又是敬酒。有个成语非常适合我爸爸,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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