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
云朔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云念只能强行咽下想要说出口的话,慢吞吞地移动过去了,
门缝之后,霍代玉用自己的手肘碰了一下沈凝思的胳膊,轻声问道,
“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思思不是,有点害怕云朔吗?”
可瞪等了一会儿,沈凝思也没有说话,等她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的时候,才听到她模糊的声音,
“至少现在有我们看着,不会让他欺负她,不能总是让思思退后一步,这样下去,她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被那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方式吞没的。”
高挑的少女似懂非懂,只能理解为让云念一个人应对是一件好事。
而在桌前,云念有些尴尬,她与云朔之间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以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单独消停的时刻,不是她单方面的吵闹,就是生着闷气不言不语,
“怎的出来了?夜间寒凉,你应当去休息了。”
云朔转着手中的酒杯,那一双手是和云念如出一辙的美丽,可是又比她多了几分坚毅的感觉,
他的目光依旧清醒,哪怕旁边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壶,真不知他要喝多少才能醉,
“我自然是想出来就出来,难道还要与你说一声吗?兄长?”
最后两个字云念特意咬得重了一些,莫名有种怒气冲冲的味道,不过另一人并不在意而已,
“是我错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所以现在,你要喝酒吗?”
他从旁边够来一个杯子,酒水堪堪只倒了一个浅底,
“喏。”
云念不喜欢喝酒,她曾经偷偷尝过父亲杯里的烈酒,辣的舌头都吐了出来,哭着向兄长的怀里奔去,让他给自己准备蜜饯,
可是时间交错,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她与兄长之间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里面一定有答案,究竟是谁让她失忆的呢?
云朔好像没有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只是推了推杯子,而后自顾自地又喝下去一杯,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酒究竟是好喝难喝,不过是像水一样的东西,
她凑近杯子闻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那股辛辣的味道立刻就从嘴蔓延到鼻子里面,而后涌上眼睛,泪水都差一点落了下来,
“好辣!”
她这样说着,伸出手在自己的嘴巴前面扇着,要强行忍着才能不吐出舌头,
可云朔看到她的样子,不仅没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反而还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好像带着莫名畅快的意味,还有几分洛川城的贵女见不到的风流意味,
云念有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堪堪停了下来,
“别喝了。”
他伸手要去夺过来,却被妹妹一挡,就见到她义无反顾地喝了下去,像是非要与她作对一样,
“咳咳!”
眼前的少女狼狈地咳嗽着,像是被呛到了,云朔这时候倒是想到要去拍拍她,却被她伸手阻拦,
“才不要你管,你不是喜欢别的妹妹吗?为什么要管我?反正我生与死,都与你无关!”
云念的话语“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不过是一点酒液,就让她脑子里面像是被翻搅一样晕乎乎地,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不知道,
她还在推攘,没有注意到云朔的瞳孔都开始变得涣散,
那迟钝的醉意总算是在这个时候才涌了上来,犹如大军横扫一般凶猛地占据了云朔的脑子,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被冲击得溃不成军,
他听到了云念的话语,可是那些字句在传到耳朵里面的时候就变得支离破碎,
“什么生与死?”
他有些痛苦地按着自己的额头,猩红的眼睛像是淬了血,
“我没有喜欢别的妹妹,我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你啊,思思。”
云娇?不是云娇,他没有给过云娇半分好脸色,思思是误会了吗?难道他还没有解释清楚?
不对,思思好像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说不定就是搞混了他对云娇的态度,
他想要解释,却只觉得视线里的一切都在开始晃动,
“思思,思思?”
明明思思正趴在石桌上,有些晕乎乎地嘟囔着,可是为什么,他的视野里,只有一片红色?
雪?
下雪了吗?
云朔有些疑惑,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纸条,他看不清上面的字,却听到自己口中的声音。
“还不肯认错吗?思思,你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看来,必须要好好惩罚你一番才行。”
不对,这不是他说的话,他绝对不可能会对思思说出这样冰冷的语句,更加不可能去惩罚思思,
他爱她到愿意放弃此生坚守的一切,愿意放弃伦理道德,世俗真理,又怎么可能看着她,摔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面,
对,雪地!思思会冷的,
他突然想了起来,立刻就要脱去自己的外袍搭在地上的少女身上,可却发现自己一动不动,就像是灵魂挤进了别人的身体里面一样,动弹不得,
他看到“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看到自己撕碎了纸条,任凭冰冷的雪覆盖在云念的身上,
他看到鞭子带着尖锐的风声,狠狠地落到那娇弱的身体上,再抬起来的时候,就带着一片雪花,
怎么没有声音呢?寒风的呼啸,鞭子的呼啸,连带着自己沉重的呼吸,
可是为什么,没有听到思思的声音呢?她最怕痛了。
云朔只恨不得自己能够冲出束缚,立刻把那鞭子夺下来,
谁人敢欺负他的思思,谁人敢如此对待丞相府的大小姐,洛川城的明珠,
他目眦欲裂,手心传来剧烈的痛意,可他浑然未觉,
“哥哥,我好痛……”
那低弱的,仿佛快要消散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念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里,全身恨不得蜷缩起来,去阻挡那痛苦和寒意的侵蚀,
她那双曾经敬仰地看着云朔的眼睛,此刻只留下了深刻的恨意,
“哥哥,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
“不……我没有……我没有!”
他嘶吼一声,眼前的景象猛地碎裂,还是一样的月光,还是一样的人,他手心的杯子被捏碎,鲜血顺着掌心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