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以为,哑女不过就这么一个,可在这楼里待了两日以后,才知道,在顶层的侍者,不论男女,都少了半截舌头,
“宋言伽干的?”
看起来多半是了,为了保守秘密,他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念皱着眉头,没有多说,只是在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一般地阴狠,
侍者来来回回有好几个,她们都没有名字,不过,在占星楼里,也没人会去喊别人的名字,更何况是宋言伽,
虽然没有名字,但云念还是对着为她喂药的那个女子说,
“我叫你茵茵可以吗?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女子点头,见到云念没有别的吩咐以后,就安静地退了下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盯着床头的轻纱,若有所思。
宋言伽每次取血三次,每次间隔两个时辰,除了这时候,其余时间都看不到人影,云念也不知道他到底拿了自己的血去做什么,
不过那也不重要,她总会知道的。
她起身以后走到了架子旁边,上面的册子少了一部分,估计是涉及到了秘密的都被国师拿走了,剩下的多半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随手取一本下来,云念才发现这似乎是一本讲药材的医书,上面的符号云念虽然不认识,但是画得图画倒是栩栩如生,
有些草药图被朱红的笔勾了起来,带着莫名诡异的感觉,
“不认识啊……”
云念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她又不认识这些草药,还不认识珂罗的文字,这岂不是抓瞎吗?早知道原来在哥哥学珂罗语的时候也一起听了,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里面的符号,和大安方方正正的字不同,珂罗的文字就像是在跳舞的圆一样,符号相似却又并不完全相同,看得云念脑袋都大了也没猜出来一句半句,
她又拿了几本其他的册子,这下更是一抹黑了,全部都是歪歪斜斜的符号,茵茵在打扫的时候被她抓了过来,
“你能看懂上面的字吗?”
哪知道,她一把这上面的符号递给她,女子就一下子跪了下来,头使劲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怎么了?”
茵茵脸上都是恐惧,她一边磕头一边摇头,云念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阻止她,反倒是一旁又来取血的宋言伽没好气地让她下去,
针被推进手里,云念只觉得一阵轻微的刺痛,血液就流了出去,
“别白费心思了,在珂罗,奴隶宫女乃至平民,尤其是女性,是没有资格学习文字的,要是被发现了,会视为挑衅王权的威严被处死。”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云念睁大了眼睛,对于大安的子民来说,哪怕是农夫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跟着私塾的老师学几个字,
这样将文字视作贵族特权的做法,也属实太过分了一点,
仿佛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宋言伽冷笑了一声,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碗里的血液轻轻摇晃,
“你以为为什么他们愿意为如此荒淫无道残忍嗜杀肝脑涂地,没有自我思想的废物可不就是要听别人的话?”
“只会说话不会读书的人,永远都难以拥有自己的觉悟,他们不懂得如何反抗,不懂得自己也有力量,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珂罗皇帝的刀,他们和我制造的干尸有何区别,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罢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不屑,还有一分玩味,云念很难从他的话语里去判断他到底对这样的事情是赞同还是反对,
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芙蕖总是对自己的国家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珂罗表面上的凶狠只是为了掩盖内里的腐败,贵族欢愉,贫民愚昧,凡是内心清明的人,恐怕都对珂罗失望了,
“我建议你不要和这里的侍者交往过深才好,她们的精神状态,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正常。”
宋言伽意有所指地说着,等到云念想要继续问的时候,却无情地转身走了,
精神状态不正常是什么意思呢?茵茵和其余的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举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不过,既然她们都不认识文字的话,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等等,要是珂罗的女性不能学习文字的话,那芙蕖?
芙蕖绝不可能不会文字,能够教导她还不被发现的人选只有一个,
云念从架子上快速地翻动起来,过了大概一刻钟,才终于从藏在后面的小盒子里,翻出了一个厚厚的册子,
那册子已经泛黄,但能够看出来被人保存得极好,封面上是一个巨大的铃铛,在铃铛的旁边,多了几个黑色的点,像是墨迹,也像是星星,
“对不起了,你也没说不让我看啊。”
云念默默地闭上眼睛说了一句,而后眼眸抬起,翻开了第一页,
这看起来像是幼童学字的画本,一个大大的符号占据书页的左边,而后,在右边用毛笔勾勒出画面,
“爹……娘……”
云念一个字一个字地猜着,不过也许不是“爹娘”而是“男女”呢?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学习一种新的文字,
“要是小时候能够如此认真地学习,说不定我也能变得像凝思一样聪明呢。”
她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远在洛川的好友,不知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
“你疯了?我绝不会同意,你若是敢强迫于我,那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沈凝思难得地脸上带了几分怒气,她扔下一句就匆匆摔门离开,留下书房里摸着自己胡子叹气的父亲,
霍代玉在她的院子里练箭,看到她的神色,有些疑惑,
“怎么了?怎么这样生气,你父亲又与你谈论婚事了,他怎么这样着急?”
“他要我嫁给云朔,疯了吧!”
单从门当户对这一点来看,沈凝思和云朔确实是相当登对,可惜的是,这两人压根就没一点情愫,
“我绝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怎么喜欢聪明人。”
尤其是那个像狐狸一样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