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片简易的天地。
它的地,是四方形的,它的天,是四方形的,所以天和地加在一起,也是四方形的。
这一天,融不染从床上坐起来时,大口地喘着着气。他汗流浃背,离开了床铺以后,皮肤便感到了丝丝凉意。
“做噩梦了吗?”
昏暗的烛光下,融无华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她眉眼中流露着担忧之意。
融不染摇了摇头,面色平静下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天亮。”融无华沉默了片刻后给出了较为准确的答案,她说完以后,继续追问道:“小染,你……还好吧……”
融不染伸出手抬到她眼前,然后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他答非所问道:“怎么起的这么早,不是说好了天不亮不许起床的吗,融茉那边没醒吧?”
既然说假话会让融无华闻到谎言的味道,那什么都不说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融不染现在的状态的确不是很好。
正如融无华所言,他做了个梦。
见他转移话题,融无华沮丧地揉了揉额头,轻声道:“茉儿她还在睡觉,睡得很熟……”
她声音一顿,犹豫了片刻才有些落寞的将早起的理由说出:
“小染……今天是庆禊的日子。”
融不染略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心中有所明悟:“你想和我一起去?”
他将腿从被子里移了出来,坚定地说道:“不行。”
当黑日消失于地平线以后,融不染便早早出了门,他和融无华既然都起的很早,也就自然提早了用餐的时间。
只是他从融氏祀观门口远远地眺望过去,却发现村民们的住宅并没有升起炊烟,显然是因为庆禊而形成的寒食传统,静静等候着祭祀完成后的篝火盛宴。
倏然间,融不染感受到小腿处有触感传来,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向斜下方看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勾住了他的裤脚,颇有灵性地拽了拽。
他蹲下身,从衣裳里掏出了一块肉干来,另一只手则是伸到那狐狸眼前,摊了开来。
这只皮毛雪白的狐狸很通人性,它见融不染伸出了手,松开了勾住他裤腿的爪子,眨了眨眼睛便将自己的一只爪子,像训练有素的狗狗般搭在了融不染的手上。
融不染这才将自己的肉干给了它。
那只狐狸用嘴叼住了肉干以后,直接跑进了融氏祀观的庭院中,一溜烟就没影了。
“倒是不怎么记仇……打不过就加入吗?”
融不染想起了一个月前在丁雅院子里和只狐狸的对峙,他当时还以为这是只从外界跑进来的野生狐狸,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融不染这段时间来,可没有工夫去教一只狐狸马戏团的本领,这只狐狸应该是丁雅独居时饲养的宠物。一个月前融不染做祭司工作时,偶然路过丁雅旧宅后,便被这只忽然窜出来的狐狸缠上来求投食了。
他也没怎么多想,看狐狸跑不见以后,融不染便悠然自得的向村庄走去。
“小不染啊……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啊,来,再做十组仰卧起坐,十组俯卧撑,十组蹲起,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狭窄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男孩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肚皮,他睡相酣甜,留着哈喇子,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
“八千个,不!”通愁声音一尖,神情也激动起来,“八万个!”
他又挠了挠肚皮,白皙的腹部肌肉表面,一大片奇异的纹路隐隐浮现,那些花纹层层叠叠,错综交杂,颇有种在自然界形成之怪石的空灵立体感,就像是冰面上的裂痕一般。
这冰裂纹,便是由仰卧起坐而形成的筑纹。
只是这筑纹不像通世三修筑起的花纹一样可以生出火焰,通愁和融不染都暂且没有研究出来这冰裂纹究竟有什么用处。
至于为什么会形成这种模样的花纹,融不染怀疑可能是因为腹肌在不断的撕裂又愈合,才会造成如此的现象。
看通愁只是挠了挠肚皮,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站在他床边握着一把羽毛扇的融不染,将手中的羽毛扇从他的肚皮上移开,转而戳到了他的鼻尖,然后轻柔地逗弄着。
通愁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执扇坐在摇椅上,摇椅前面是一个正在健身的男孩。
他比划着那把羽毛扇,对男孩指手画脚点出动作上的不专业,然后高谈阔论健身之好云云。
只见男孩大吼一声:说好了八千个,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叫八千个。
却见通愁羽扇一抬,说道:不,今天不做八千个,给我做八万个!
他话音刚落,眼睛猛然睁大,发现眼前的男孩消失不见了。他连忙举目四望寻找起来,却感觉身下的摇椅一晃,他很快发现,并不是身下的摇椅在晃,而是整个地面在颤动,整个世界都在颤动!
他抬起头,却看见一堵高不可攀的巨大墙壁上,那男孩的头颅缓缓伸了出来……
“阿嚏!”
通愁梦境瞬间支离破碎,他揉了揉鼻子,还没有睁开酸涩的眼睛。
“做噩梦了吗?”
通愁听见声音以后,糊里糊涂地小声回道:“嗯……我梦到小不染又来监督我修炼了,唉~我当时就不该说什么八……”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这询问的声音有点耳熟。
他瞬间睁开眼睛,看见那张有如恶鬼一般的脸庞,冷嘶了一口气,全身肌肉瞬间就在隐隐做痛。
“八?”
融不染脑袋一歪,等着通愁接着说下去。
通愁面部表情一僵,“八,八,八……”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说道:“歪比八卜?”
“我看你是叫豌豆射手把脑子给吃掉了。”融不染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昏暗的空间中伸了个懒腰。
“豌豆射手是什么?”通愁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精神了不少,“话说不是说好了,要对暗号的吗?”
“暗号?”融不染有些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通愁搓着眼睫毛,他随手丢出一团火焰,点燃了墙壁上挂着的烛台,然后说道:“就是十几天前,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只有你我才能听懂的话,你说的呀,难不成你给忘了?”
通愁又回忆了片刻,接着道:“那时候我说说如果情况特殊的话,我们就对这句暗号,此话一出,我们就能确定彼此的身份。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正在洗土豆,说是什么要炸薯条吃。对了,那个薯条什么时候能再炸一次啊?”
通愁说完以后,回忆起那淀粉的香气,不禁露出馋虫的嘴脸。
融不染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几秒钟以后,叹了口气只道了两个字:
“幼稚。”
他说完以后已经走到了窗边,重新打开了窗户。
通愁看见此景就打了个冷颤,他想自己是永远也忘不掉初次吃完火锅那天的次日,融不染忽然从他房间的窗口探出头来的场景,自那天以后,他真的就在融不染的“监督”下,每天做完了足足八千个仰卧起坐。
他后来才明白自己那天夸下海口以后,为什么融不染只说了个好字,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而按常理来说,正常人是一定会杠一杠的吧,他吹逼一时爽,万万没想当真的有人会把他的话当真,然后付诸于行动调查……
这有些超负荷的修炼,让他每天在通世三修的练武上,显得干巴巴的不在状态,因此没少被他哥通笑和他爹收拾。
直到半个月前,他做完一组训练以后,腹部蓦地一股热流涌过,有过修炼通世三修经验的他知道,这是筑纹的征兆。
最后成功筑出来了这冰裂般的花纹,那时候的通愁以为自己终于从苦海中脱离出来了,哪想得融不染又教了他两种锻炼方式。
再加上融不染不怎么喜欢走正门,往往直接从他房间的窗户就翻了进来,所以他现在是看见这两个因素组合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拿木板把窗户给封上。
通愁见融不染要走,赶忙问道:“你怎么就要走了,你不是美言其曰,说自己是村里的提醒修炼小助手吗?不盯着我修炼了?”
已经坐在了窗台上,腿都移到了外面的融不染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轻笑了一声说道:“对,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今天不用修炼了。”
“为什么?”通愁一怔。
“哦……”融不染组织了下语言,用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道,“因为恢复不了。这段时间来,我每天来提醒你修炼,倒不是怕你个数上缺斤少两,这一点上我还是很相信你的,我之所以要每天过来,是要来告诉你,什么时候吃饭的。”
“你知道为什么大人们都把修炼放在醒来之后的第一顿饭之前吗,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是一天吸收营养补充能量的最佳时间。”
他用左手捏了捏肩膀,继续说道:“训练以后,吃饭的时间不对,吃的东西不对,都有可能导致事倍功半,越练越憨批,所以在黑夜的庆典到来之前,要一直饿着肚子,可一点不适合修炼,你总不想辛苦练完以后,反而变弱了吧。”
通愁的眼睛却是盯着融不染捏着肩膀的手,他霎时有所恍然地说道:“真的是这样吗?可我觉得你的按摩要更重要一些,光是补充能量,可不会让我身体上的疼痛减轻多少。”
对上通愁那不知为何盈着感激之情的诚恳目光,融不染稍有些分心,没几秒种他就直接跳到了窗外,回头说道:“……嘛,总而言之你知道这两件事很重要就行,要是你自己都能做好的话,那练一练也无所谓,也不是非我不可,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今天我很忙,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融不染说完以后,不给通愁反应时间,便伸手关上了窗户转身走了。融不染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听见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欢呼,让他摇了摇头,嘴角却是翘了起来。
他路过通家以后,又和很多村民们都打了招呼,现在时辰尚早,村民们还在忙着准备着晚上庆禊祭祀完以后的庆典。
融不染和村长丁奎问完好以后,劝好他留在村子里帮助其他人,便继续向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虽然过去融氏祀观的人,大多都在常义上的下午完成庆禊,但融不染还是决定,赶早不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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