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沙吹过,客栈的大厅内呼呼作响。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大门,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两道笔直的身影。
两人身高相差不多,高个子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健壮少年,另一位是风华正茂的大姑娘。
少年一身白袍,身背大剑,兜帽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亮黑色眼睛;姑娘青衣紫带,腰间一柄亮银色的佩剑,头戴斗笠绿垂纱,看不出她隐藏的究竟是一副怎样的面貌。
客栈的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样,目光所在,这两人好似来自天上,竟然不染一丝风尘。
在这茫茫戈壁中,任谁来到此处不是灰头土脸便是衣衫褴褛,尤其是这几日外面正在肆虐的魔鬼风,可不是闹着玩的,刮上片刻便会觉得肉痛。
只听那名少年开口道:“这里还真热闹啊!”
一旁的女子并没有答话,拉着少年找了一个角落安静地坐了下来。
众人又回过头来,只见秋音抓住彪爷的胳膊推了一把,道:“我说彪爷,你就坐下瞧好吧。”
彪爷讨了个没趣,很快小二开了酒瓶,高举过头喊道:“各位客官,这里面装的可都是从西耶进来的葡萄美酒。我们二当家的说了,为了给咱大当家贺寿,特意给大伙儿品尝一杯,见者有份,各位把酒杯端好了,仅此一杯,错过可就没了……”
客栈的小二绕着大厅走了一圈,给每个桌上的酒杯都倒上了一小杯,只见这紫色的酒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不似酒客们喝的酒那般浓烈,但是闻起来确实是难得的佳酿。
姐弟两刚进来不久,就遇上这等好事,他们的那桌儿也倒了两杯,天泽闻着就觉得香气四溢,诧异道:“姐姐,这酒怎么是紫红色的?”
“确实新奇,我也未曾见过,小天不可轻易下酒…”
清竹话音未落,少年一口就闷了下去,他面前的那杯早已空空如也。
“嗯,果然是好酒,下口温软细腻,还别有一番滋味儿。你要不要也尝一尝,这酒可是甜的。”
天泽自感回味无穷,顺手就把另外那杯酒送到姐姐的嘴边,清竹无奈只好撩起纱布,轻酌一口。
“味道如何?”
“额…确实是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喝不了酒的,剩下的还是你来吧…”
天泽毫不客气地把那酒杯也喝了个精光,还用舌头舔了舔嘴巴,显得意犹未尽的样子,直看得他姐姐抿嘴偷笑。
此刻的大厅,众人也是一饮而尽,正在回味着葡萄的酒香,彪爷又开始发话了。
“秋当家的,您说得没错儿,这酒啊确实美味,就是少了点儿,要不要再给大伙儿开个几瓶尽尽兴啊,我们都要祝大当家和二当家,那个…生意兴隆…福寿延年…好不好啊……”
彪爷一边搭着话,还不忘调侃老板娘,虽然大当家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这家店却是兄妹两一手操办的。
这葡萄酒他也是第一次喝,虽然也跟着商队到过西耶境地,但这种酒只有当地贵族家里才会有,普通的人根本没得喝。就算是在贸易市场里头也是难得一见,没想到回音客栈里居然藏了不少,这两位当家的当真不简单啊。
秋音立马啐了一口,回道:“彪爷,再喝可就要付钱了,一杯十两银子,您要还是不要?”
“额…这个嘛,我看还是不要了,秋当家的就当我没说过,呵呵……”
彪爷憨憨一笑,心想我这大老远的走一趟,赚的辛苦钱还不够喝你一杯酒的,便乖乖坐了下来,不再言语,继续喝他淡出鸟的水酒。
天泽忽然道:“咦,你的脸怎么红了?”
喝过酒的清竹小脸儿通红,似二月桃花一般,更加清美动人了。
清竹也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心想这酒的后劲倒是不小,便道:“姐姐不胜酒力,你非要我喝,一会儿走不动路了,可怎么办……”
天泽笑道:“好办,我背你就是,只怕姐姐还没我的小黑重呢。”
清竹一听心里美滋滋的,小脸更加红润了。
赶了几天路,肚子早就咕噜噜地响了起来,天泽问小二要了半斤牛肉,一只羔羊腿,两碗手擀面,又点了几盘小菜,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自从出了碧幽谷,都是一路啃的干粮,天泽扛着小黑一路奔波,肚子根本填不饱。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这会儿看到些好吃的,难免有些破了吃相,一旁的清竹倒是规矩得多。
不久前夏侯阳得到消息,告知天泽南宫家有他娘亲的消息,便决定让清竹带他回趟铸剑山庄,一来可以寻找母亲的下落,二来可以借机历练一番。
两人正吃得欢乐的时候,忽然从对面晃悠悠走过来一名男子,全身酒气熏天,手里还拿着未喝完的酒杯,竟然打上了清竹的主意。
“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那…外边儿…可不太平哈,要不要…本大爷给你当个保镖…护送你一程啊?”
此人体格儿健壮,仗着一身腱子肉,分明是喝多了过来找茬儿的,两只色眯眯的小眼睛一直打量着清竹,嘴角边流出来的不知是口水还是酒水。
清竹没有答话,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天泽倒是淡定地道:“大叔,你喝醉了!”
“没醉…没醉…嗝…”壮汉一边狡辩,还一边打着酒嗝儿。
天泽已经不是个小孩儿了,对于这种情况,他只能先给出警告。
“哎,醉了的人总说自己没醉,大叔,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那人并没有听进去,拿着酒杯就过来给清竹倒酒。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虹从眼前一闪而过,醉汉还未看清招式,清竹的龙刃剑已经入了鞘。
醉汉只觉得脸上一阵绞痛,用手一摸,多了两道血痕。
他立刻清醒了许多,扔掉手中的酒杯,砰的一声,打破了客栈的氛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来。
就连天泽都略感惊讶,他虽然知道是清竹出的快剑,但是没想到这么狠,这哪像平时对他百般温顺又体贴的小姐姐。
那人开始哇哇乱叫:“啊呀呀…臭丫头,竟敢弄伤洒家的脸,今日定要你…做了我的压寨夫人,再回去好好收拾你……”
喊完觉得不够解气,又大叫一声:“弟兄们,把他们俩给我抓起来。”
他身后几人同时应了一声,看来这醉汉是有点来头,大小也是个头目,难怪敢如此嚣张无礼。
眼看就要动手,另一边喝着闷酒的彪爷站了出来,大吼一声:“住手!我说衮山刀,对方不过是两个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了?”
那人是铁了心要动手,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什么孩子不孩子的,都破了老子的相了,你给我闪开,小心老子刀剑无眼,连你也砍咯……”
说罢,抡起桌角边上的大刀就冲了过来,当真是急红了眼,连彪爷都拦他不住。
此时天泽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人分明是要欺负姐姐,怎能让他胡来,于是右手抓起小黑,剑已出鞘,顺手就扔了过去。
衮山刀未曾料到对方还敢反抗,只见一道凌厉的黑影朝他迅速飞来,急忙举起钢刀挡在胸前。
就在刀身和黑剑相撞的一刹那,衮山刀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道震得往后倒飞…
黑剑又凌空转了几圈,而后沉重地坠落,一声巨响,没入地面三分,尽显大剑的气势。
空气中还在回荡着刚才刀剑相碰震荡回旋的声音,只见那衮山刀已经倒在墙角下一动不动,怕是昏了过去,脱手的钢刀也变成弯曲的模样。
这一剑是有多大的力道,竟然让一个如此膘肥体壮的大汉直接倒地不起?
半晌过后,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又把目光转向方才出剑的角落,只见那是一位头发银白的少年,犀利的目光令人不敢直视。
等那几个喽啰抬走衮山刀,秋掌柜走到黑剑的边上,用手碰了碰,只觉得手上传来麻麻的感觉,惊道:“这把黑剑还真是不错呢!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客栈吧?”
天泽应了一声,过来取剑,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位精瘦的青年,大概是刚才的动静惊扰了他的休息。
“小天兄弟…哎呀,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有道。
“你是…有道大哥?”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一年半载,天泽对这位引路人,印象倒不是很深刻,而且吴有道还有了一些不小的变化。
无论是体型还是脸型还是气质,都像是经历过沧桑之人。
吴有道拉着小天的手,上下打量道:“是我呀,吴有道吴老三,嘿嘿,真是一年没见,你这小家伙竟然长得比我还高了!”
清竹闻听,也赶了过来问好:“有道大哥,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吴有道岂能听不出来,刚才看到那把剑的时候就在搜寻客栈大厅,但只看到了天泽,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清竹。
“是…清竹姑娘,别来无恙啊…你们是刚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吗?”
清竹点点头,双方见面有种朋友重逢的感觉,天泽也很高兴,他们又一起回到桌子上谈笑风生,述说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原来吴有道经历过生死之后,认清了自己的道路,不再给那些图谋不轨之人充当荒漠的向导,而是找了个正经的门路,竟然跟张大彪的护卫队一拍即合,两人合作做起了保护商队的生意。
那张大彪才来大漠几年,竟然在道上混出了名堂,可以说跟吴有道有莫大的关系。
吴有道早就是道上的名人,人称活地图,有了他,这魔鬼走廊就不那么魔鬼了。
就连秋音老板娘也过来媚笑着搭话,不仅送给吴老三一坛好酒,还给天泽加了不少菜,不时地跟清竹示好,说她是少见的美人坯子。
回音客栈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