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收好天书,不知不觉已经天亮。他打开房门,正要舒展筋骨,但见云夕端着一壶热茶和几份早点守在桌旁。
“夕儿…”
“天泽哥哥,你终于醒啦!刚才看到你满头大汗,一定很累吧,夕儿给你准备了这些吃的喝的,快来补充一下。”
天泽此次进入天书时间太长,确实有点饥饿难耐,他十分高兴地道:“夕儿妹妹对我真好,不过为啥是茶而不是酒啊?”
“我娘说,早上喝酒,对胃不好。”
“那好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天泽岂能辜负云夕一番好意,纵使无酒也乖乖地把早点吃了个干干净净,又拿起茶壶大口地喝了起来。
饱餐过后,天泽正要出门打探消息,此时靖云和司空破,他们已经回到了客栈。
“大侠,你们见着神医了吗,歆兰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天泽,大叔说的那个神医没见着,倒是见到一位小医仙姐姐。不过你放心,我师兄他已经没事啦,但需要修养一阵子。”
从靖云的表情就能看出,歆兰应该无碍,司空破感叹十年生死两茫茫,没想到医圣前辈已经不在尘世,好在他的高徒小医仙一直在庐前尽孝,给歆兰治疗腿伤不在话下。
靖云道:“无心师兄还没回来吗?”
天泽摇摇头,靖云再次着急上火,当即表示要去山庄救人,天泽连忙劝解:“翠湖山庄现在有重兵把守,大侠不可鲁莽行事。”
“那怎么办?歆兰师兄受伤了,无心师兄生死未卜,我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等吧?”
司空破拍了拍靖云的肩膀,安慰道:“各位小友,要想对付韩千虎,必须让威王知道他谋反的事情。”
“谋反?”众人异口同声,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云夕也疑惑道:“司空前辈,天泽哥哥说,您和翠湖山庄的庄主之前是好朋友?”
此时司空破眼中满是忧伤和愤恨,他喝完几口茶缓缓道来:“何止是认识,我们曾经还是结义兄弟。十几年前,他叫韩千虎,原本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商人,我见他可怜,便资助了他一笔资金,并把偃造局的一些生意介绍给他,从此韩千虎时来运转,不到几年便发迹成为戎城的一大富商。”
众人着实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韩大庄主还有落魄的一面,尤其是天泽和靖云,看到韩府上下花天酒地,简直就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表象。
司空破继续道:“为了感恩,此人还特意跟我结拜为异性兄弟,那个时候的韩千虎还是个本分之人,也算通情达理,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金钱已经满足不了他膨胀的欲望,开始把手伸向国家的权力机构。韩千虎通过我上司的关系又结识了不少王室贵族,还把他的家业又做到了武威各局各司,最后还成为了公子信的座上宾。”
“公子信?”靖云喃喃自语,“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大侠,你忘了?韩庄主那天晚上说要把天残玦献给公子信的。”
靖云连连点头,他很在意韩千虎以及那块玉玦,忙道:“那后来呢?”
“后来韩千虎获得公子府的信任后,又结识了大将军封千仞,最后得知一个天大的阴谋并主动要求参与到其中。这韩千虎一直想要获得仕途地位,因此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试上一试。”
“大叔,你该不会说…那天大的阴谋是要谋反吧?”靖云大胆猜测道。
司空破眼神忽然变得犀利,道:“正是!公子信的父亲云中君想要取代他的王兄,也就是当今的威王。要知道云中君的名望颇高,武威的子民都对他极为尊敬,如果他要篡位,武威必定大乱,受害的将是无辜百姓。韩千虎希望我也站出来支持云中君,因为他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
另一个身份?众人更是疑惑不解,这大叔看起来并不简单,自从在地牢呆了十年,出来后就没有回过家,这份定力就很不一般。
“你说的另一个身份是指?”天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秘密。
“不瞒各位恩人,在下除了是武威偃造局的人,还是墨门的机关堂堂主。”
两位少年再次感到惊讶不已!墨门在江湖上极有名气和地位,靖云作为古剑门弟子自然是听师父们讲过的,而天泽也从夏侯阳那里得知过有关墨门的一些消息。
据传,墨门是江湖上一个公开又神秘的组织,他的门人遍及天下,但宗门一直属于中立门派,从来不参与武林纷争。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成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谁也不敢上门挑事,因为门中奇人异士甚多,他们依靠的不仅是精湛绝伦的技艺,还有神乎其神的奇门遁甲之术。且门中设有多个堂口,而这机关堂更是鼎鼎大名。江湖传言他们建造的机关兽威力无比,能模拟各种怪兽模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甚至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
“原来大叔是墨门中人!”天泽不禁由衷感叹,“爷爷倒是提过,说墨门的奇门遁甲之术甚是厉害,连他也无法破解…”
司空破道:“奇门遁甲,天下无双。想要破解,谈何容易。”
靖云在一旁抓耳挠腮,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令他脑袋瓜子都要膨胀了,诚然道:“那韩千幢…不,那韩千虎要参与谋反的事情,被大叔知道了,大叔又不想参与其中,所以…才被他关押在水牢。这韩千虎还说是你的兄弟,他也太不是人了吧!”
司空破咽下一口气,仿佛心中的郁结都要喷涌而出。“哼,韩千虎执意要与虎谋皮,又想说服我代表墨门在背后支持他们,墨门从不参与朝堂之争,我岂能答应。他竟然不念及兄弟之谊,将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真是忘恩负义啊!既然他要助纣为虐,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的阴谋。”
“且不说谋反是大罪,韩庄主竟为一己之私出卖朋友,实在令人不齿。大叔,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们呢?”
天泽心中燃起了一股斗志,希望韩千虎能够被国法惩治,他也要趁机救出无心。就连云夕都开始气愤填膺喊着:“对,这样的坏人,就不能让他得逞。”
司空破思虑片刻后,道:“各位,韩千虎已有防备,想必大将军也已经布置好天罗地网,就等我们出现。那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皇宫大门口送信。”
其实司空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在水牢呆了十年之久,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样。他曾经的关系是否牢靠也是未知,与其冒险不如闯一次皇宫,只要消息能到威王那里,多少能有引起大王的警惕。
大家一致赞同,当即司空破带领几位少年出了客栈,要去向城北的王宫。为了躲避韩千虎的耳目,他故意绕了些小道,还特意从自家后门经过。果然发现司空府的周围早就被人暗中监视,他刻意不回家的决定看来是正确的。
直到巳时三刻,他们才赶到王宫大门前附近。此时刚好是文武百官退朝的时候,他们目睹大臣们陆续离开,司空破才敢上前传话。
天泽还是第一次看到王宫,他远远地就瞧见那巍峨的宫门,仿佛比外面的城墙还高。
走近之后不禁慨叹,这王宫只怕比翠湖山庄大上数倍。那城门两侧一眼皆是望不到尽头,里面就是深宫大院,不知是何等光景,想必不比翠湖山庄的格局差。难怪韩千虎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进入朝堂之上,怕是有一天他也会做出称王一方的大梦来。
“这王宫格局如此之大,里面的人想要出门一趟可真是不容易啊!”
“天泽,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暴露你土老冒的个性啊。”靖云总是一副老大哥的样子,不过天泽还挺喜欢他这个性,笑道:“大侠,我山里人长长见识还不行嘛!”
这时司空破来到宫门前,拱手施礼,对守宫门的侍卫道:“这位兄弟,我是偃造局的官大夫司空破,有紧急事情要向大王禀告,还望通融一下。”
“通融?我说这位官大夫,就凭你这小小的级别,还想到王宫里见大王,你难道不知道武威律法吗?走走走,别耽误我功夫…”
守门的侍卫显得极不情愿,司空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苦苦相求。那侍卫却有点不耐烦地举起长枪,威胁道:“你再不走,可别怪我把你抓起来,定你个私闯王宫的大罪。”
“你…”
司空破顿时哑口无言,他好歹也是个官大夫,虽然是个民爵品级不高,但对方不过是个守门的侍卫,怎能如此无礼。也许是自己在地牢呆得太久,不知外面的人情世故,无奈的只能暂时离开。
刚要转身离开,宫门内大步走出一人。
此人一身鲜明锃亮的铠甲,看起来是宫门守卫的卫队长,老远就听见他的呵斥之声:“来人是谁,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吾王?”
司空破抱拳回答道:“侍卫大人,偃造局官大夫司空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面见大王,还望通禀。”
“哦?”卫队长疑惑道,“什么重要事情还要面见大王?”
“呃,这个…”司空破没想到队长追根问底,但谋反之事责任重大,不便告知,只能坚持道,“事关国家安危,若大人得空,还请带我入宫亲自面见大王。”
卫队长竟然蛮横无理:“哼,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进就进的!要是没有别的事就速速离去,否则的话,休怪本大人治你个扰乱王宫之罪。”
天泽几人远远地瞧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来王宫送信也是行不通的。司空破碰壁之后只能带着众人离开,另想他法了。
忙碌一上午,众人有些饥饿,尤其是天泽的肚子已经开始叫唤了。这会儿他们来到前门大街,找了一家酒店,来上几碗牛肉面,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大街上一队士兵从北面匆匆赶来。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将店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司空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道:“这些人恐怕是冲我来的,你们赶紧从后门走。”
天泽耳聪目明,也已经感觉到危险降临,道:“大叔,怕是走不了啦,后门也被堵死,他们应该是来抓我们的…”
“来得真快,看来已经被大将军的人盯上了,一会儿大家见机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司空破决定随机应变。很快,带队的长官就带人闯进了小店,天泽和靖云他们几个少年辨识度极高,那军官一眼就扫到了这边,径直走来,高声喊喝:“奉大将军令,几位私闯王宫,涉嫌敌国奸细。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审讯。”
“是!”
令出即行,士兵们纷纷上前要抓捕司空破和天泽几人。司空破道:“且慢,我乃偃造局匠作司官大夫。按照武威律法,抓捕国家机要人员,必须有监廷司下发的抓捕文书,敢问长官手上可有抓捕文书?”
司空破自认为是国家机要之人,虽然只有爵位没有官职,但军方应该有所顾忌,谁知那长官哑然失笑:“哈哈,一个小小的匠作司也敢拿出来唬人,大将军想抓的人,莫说你是官大夫,就算是五大夫之尊,也得乖乖跟我走人。”
看来讲道理是行不通了,对方摆明要强行抓人。司空破一想到被抓,免不了又要被囚禁起来不见天日,还可能连累这些娃娃。他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动手,一起冲出去。”
天泽和靖云拔出宝剑,立刻就跟士兵们动起手来。这些士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是单打独斗哪是他们两人的对手,除了那个军官勉强可以撑住几回合,其他士兵很快就趴下了。
“不可恋战,撤!”
司空破带着众人就往店外冲出包围,刚出门口,就发现还有十几名士兵围在门口,其中还有不少弓弩手,这下可糟糕了。
司空破倒吸一口凉气,武威国偃造局打造的弓弩,有多么厉害他是知道的,若要强行突围,只要一个不慎,大家的性命可就得交代在这里。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打南面出现了一支队伍。
那是一支奢华的车队,前头还有仪仗,远远便瞧见一顶红色大轿盖在马车之上,轿内一袭娇姿,不知是何方贵人。
要抓捕他们的士兵纷纷跪下行礼,看来驾上女子身份高贵,十有八九是王室之人。
当威仪感十足的红驾来至店门之前,马车停了下来,只听见轿中清朗地传来一声询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盛气凌人的军官忙上前答话:“回禀公主,奉大将军令,在此抓捕疑犯。”
果然对方身份高贵,竟然是武威国公主在此经过。天泽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大街上还碰到过回宫的威王,此时又遇到公主,当真庆幸之至。如果公主大人和威王一样通情达理,那他们还有解释的余地。
司空破刚要上前施礼,只见公主大人掀开轿帘,往他们身上看了一眼。看到几名少年,尤其是靖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光彩,迟疑片刻道:“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回公主,这些人一大早在王宫门前肆意喧哗,大有奸细之嫌,大将军特命我等前来抓捕。”
“王宫门前喧哗就要逮捕,大将军什么时候担起了王宫护卫之职?难道说我父王的王下侍卫也要归大将军管辖咯?”
“啊…这个…”军官哑口无言。
“还不赶紧放人!”公主催促道。
在公主的威严之下,那名长官只能带着这些士兵悻悻地离去。
还未等司空破等人开口道谢,公主就放下了帘子,催促随行之人赶快回府,不知是有急事还是有其他原因。
这时,忽然靖云大喊了一声:“师兄!”
话音未落,靖云就冲进了公主驾侧的随行队伍,跑到一个随从面前拉起他的袖子喊着师兄。
众人大吃一惊,这靖云真是胆大包天,公主的行驾也敢冲撞,简直不要命啊。可是当他们定睛一看,更是惊讶,那个被靖云拽着的随从,可不正是古剑门的无心师兄吗?
公主的护卫见状纷纷上前围住靖云,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要干嘛。
可是无论靖云怎么喊师兄,眼前之人竟然像受了惊吓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小兄弟,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喊我师兄?”
司空破和天泽也来到近前,天泽看个究竟,发现眼前之人长相和无心别无二致,任谁都不相信这是另外一个人。
不知何时,公主已经来到此人的身后,眉头高皱道:“几位,本公主刚救了你们,不感恩戴德,却拦住本公主的仆人,这是为何?”
靖云见此人呆若木鸡不作回应,眼中含着泪光道:“公主,他是我的无心师兄,前些天我们走散了,为什么今天就不认识我了?”
随后又喊了几句师兄,道出自己名号,那人仍旧无动于衷。公主斩钉截铁地道:“你们怕是认错了人,这是本公主的一名侍从,他叫无名,你们的师兄只是跟他长得像罢了。”
这时司空破上前解释道:“公主大人,可能是我们认错了,还望恕罪。”
公主挥一挥衣袖道:“还是这位先生明白事理,本公主看他年纪尚小,就免了他今日冲撞之罪,切记不可再有下次。”
“是,公主。”
既然公主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天泽只好拉回了一脸苦闷的靖云,眼睁睁地看着他师兄的离去。只有云夕望着公主的倩影,羡慕地道了一句:“公主好美啊!”
司空破捏了一把汗,道:“这位应该是大王最钟爱的女儿,舞阳公主。”
司空破在牢中囚禁多年,也只能猜测这位公主的名号。早在十年前,他就听说大王十分钟爱小公主。传言小公主刚生下来不久,就会翩翩起舞,还时不时闹点小脾气,威王极为宠爱,赐名舞阳。如今长大了,年芳十八,不仅出落得花容月貌,一副秀美的身姿更是凹凸玲珑,那杨柳细腰就是天生的舞姬。但作为王室贵人,她却很少跳舞,倒是喜欢舞枪弄棒,颇有乃父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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