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看着王言依旧从窗户悄悄出去,一如他来时那般。便回身坐到桌旁,也没有了睡意,倒了一杯温茶,慢慢喝着。想到王言的来意,起身往外走去。
院子里的天空缓缓发生着变化,颜色由深转淡,几颗星星犹为明亮。离王言出门,已过了半个时辰,以他的速度,想必已是出了清江县地界。
赵锋默默算着行程,一时不察,老父已醒转过来。此时,露水沾地,草叶微展。家中养的小黄狗,在狗窝里,歪着脑袋,确认了一下主人,这个天没亮就站在院子里的人,正要扭头接着睡去。只听得屋门响了一声,正是赵锋的老父走了出来。小黄狗见了,便一跃起来,从自家的小窝里,迈着小碎步,亲热的蹭到了赵父的脚边。
“父亲,睡得可好,如今时辰尚早,再睡会也是无妨。”赵父用脚轻轻踢了踢小黄狗,见它犹是睡眼迷离,弯腰将它抱在怀里,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黄狗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打个呵欠,又睡去了。
父子二人,便在院子里踱起步来。
“今日,你还要轮值吗?”
“自然不用,只是王言有事办差去了,我还需再去一趟。”
“嗯。”老父回应道。
待天转为大亮,赵锋父子用了早饭。便有衙门来人,将当天的事项,交付赵锋。原是王言出门着急,未来得及交待的事项,这边一一说明了,赵锋便起身出门而去。这一去,便惹出了隐姓埋名的五年光阴,不可谓不叹。
白日里,李府内来了一位客人,李盛明大人着官服相迎,据说是朝中派来巡视的官员,品级仿佛还不低。这是赵锋在当值时,亲眼所见的事实。
只是这个官员,不好意思,好像有些面熟啊。本着谨慎的原则,赵锋仔细回想,无奈并无头绪,心中不由感叹,若是王言在,总归是他更细心些。一时,事了,来巡视的官员离了李府,说是要体察民情,并不让李盛明大人派人跟随。李盛明只好在府门外与之拜别,并嘱咐赵锋,私下跟随。言下之意,这巡视的官员来了,总不能让他在自家管辖的地面上出什么事吧,这得派人跟着。
这跟着跟着,赵锋感觉不对了,这怎么走来走去的,拐了若许几个弯,又回到李府门前了呢?赵锋看着,两个斗大字的匾额,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在莫名之时,看见沿街叫卖的小贩,挎了篮子,当是时下鲜果一类,径直来到他面前:“大人,吃个水梨吧,刚摘的,新鲜着呢!”赵锋本要推拒,转念一想,便道:“行,来几个吧。”一边便欲拿出钱袋,却留心观察四周。
赵锋也并不是孤身一人跟到这里的,此时,人都随在周围。这边赵锋在门前挑着水梨,那边李府里早就混进了旁人,自然是机灵的桔梗无疑了。悠闲的躺在屋顶上,是的,在屋顶的这个人,正是桔梗不错。身穿楮青衣衫,与屋顶的颜色完美溶合,看不分明。只是手中少了一把松子。毕竟出门在外,桔梗也还是小心的。
她此时身处的地方,正是李盛明府中的正房房脊。她此行的任务便是“听”,听李府中各色人等的言语。桔梗耳力灵便,隔了数层的院子,犹听得小贩的叫卖声:“水梨。”桔梗伸了伸手脚,再将自己更加隐蔽起来。
赵锋付了钱,将梨子分给众人,自己倒是不留一个。站在李府门前,并不着急进去。慢慢沿着李府墙边,查看起来。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今天的事情必然与什么有着关联。李府中有什么是别人想要知道或是查找的呢?平日里,他虽不如王言细心,但毕竟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对于突发情况,总有常人不及的敏锐判断。
待走到后门处,赵锋停住脚步,脑中一片清明。桔梗在屋顶,看见下面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多出来的人,竟皆是官府衙役,挨个查看府中各色人等,这还是在外院。内院中,本在屋内的数个老仆妇,忽然在院子里走动起来,也是与外院一般的做法。所不同的是,内院的查看明显严于外院。李盛明女儿住的栖梧院,如铁桶一般被保护起来。“就是此时了。”桔梗心中暗道。
话说之前那位让赵锋觉得面熟的官员,正匆匆赶路。这位官员面容肃然,一径往城郊林密处而去。到了密林之中,翻身下马,早有人等在那里。
于众人之前,有一人当风而立,细看却与这位官员一般形容,连身着的衣裳都一般无二。“于大人,这是令牌、公文,俱在此处,还请查收。”这位翻身下马的官员自怀中取出物件,双手呈上。有随从自于大人身后,上前两步,接了过来。“你家公子可安好?”这位于大人开口问道。“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公子还让小的向大人问安。”“嗯。”这位于大人年约四十上下,闻言面露慈爱之意,并不多说什么,便带着随从,轻车简便的走了。
此时的郑飞,眼见着真正的巡察御使于远清大人离开,也是松了一口气。密林之中,有疏疏的阳光照射下来,夏天已过了大半,蝉儿依旧在鸣叫,草木依旧深碧,偶有落下的黄叶,也只是经年累月的数片。假扮巡察御使的郑飞换过衣裳,整理形容,回复了本来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