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竹将伞微微倾斜,向外看去。
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洒在两个人身上。
正沉浸在暧昧气氛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正有人慢慢逼近。
宁心竹收起雨伞,轻轻抖落伞上的水珠,想要将伞放进布包里。
一侧身的功夫,突然瞥见身后几十米外正站着两个人。
常年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经历,让宁心竹养成了警觉机敏的习惯,她对异状的感觉也异于常人的灵敏。
宁心竹心中陡然一紧。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看这个距离可能已经跟了一段时间了。
这条路上向来人迹罕至,怎么会有人?而且距离这么近,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看来确实是最近大病初愈,身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警惕性也变差了。
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辨认来人是谁。
认清那位走在前面的老者后,宁心竹惊呼出声:
“师父?!”
声音又开心又惊讶。
不远处的老者也吃惊不小:
“丫头?真的是你?”
来人正是吴慈和林梦雪,他们已经跟在后面有一段路了。
吴慈远远的看见了宁心竹,却没有上前,他是有所顾虑。
一是不清楚宁心竹身边少年的身份,害怕是敌人,如果不搞清楚就贸然行动可能会对自己的宝贝徒弟不利。
二是他很了解宁心竹,从前走路都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而前面这人只有背影身形看起来比较像,但走起路来是又快又稳,哪里有一点病恹恹的样子,让他一时无法确认。
直到宁心竹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师父”,吴慈这才确定,还真是他的宝贝徒弟。
同时,他心中也疑惑起来。
这次之所以着急上山,就是担心宁心竹体内的六虚真炁失控,出现意外危及生命。
可现一看,她不但什么事没有,反而病情比之前要好了不少,简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吴慈立刻施展望炁,不看还好,这一看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盘踞在宁心竹体内整整十五年的六虚真炁,已经无影无踪!
吴慈大喜过望。
他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病,研究六虚真炁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宁心竹虽然不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个受六虚真炁折磨的病人,却是受害时间最长、程度最重的一个。
同时也是最坚强的一个。
这个孩子,从小就与六虚真炁相伴相生。
这个可怕的魔物根本不管死活,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人体的经脉和元炁,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不停的与之战斗,这样的战斗,女孩已经坚持了十五年。
光是这份勇气和毅力,就感动激励了很多人,也让这位看惯人世沧桑的耄耋老人,无比钦佩。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宁心竹心性善良,虽然身处深渊却不怨天尤人,还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他人。
正因为如此,鬼神医吴慈格外看重这个女孩,不惜将自己的本领倾囊相授。
这个女孩对于他的意义,也从一位普通的病人,变成了生命中越来越重要的存在。
连自己的亲孙女都没有传的鬼神针,也给了她,这种情感甚至超越了亲情。
随着这份情感越发厚重,吴慈的心结也越来越难以解开。
十几年来,他不管做何努力,始终改变不了女孩恶病缠身大限将至的残忍事实。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治好女孩的病。
但是作为华夏最负盛名的医者,已经试过无数方法的吴慈,他比谁都清楚,这样的心愿近乎幻想。
从不相信鬼神因果的他,在实在无法可想走投无路的时候,甚至会祈求上天,让这个女孩多活一些时日。
然而就在今天,晴天霹雳般的,女孩向她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
她的病,居然好了!
吴慈突然结巴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好啦?!”
“嗯!”
宁心竹狠狠点头,笑容在脸上肆意绽放。
吴慈颤颤巍巍的张开了双手,双目含泪,嘴唇颤抖:
“丫,丫头,你过来!”
宁心竹立刻疾跑几步,扑入老者的怀中,抱住了这个比亲人还亲的师父。
她放声大哭,那是幸福的大哭,多少年的压抑和苦楚、无数夜晚的辗转与煎熬,在这一刻终于完全释放。
吴慈老泪纵横,搂着自己的宝贝徒弟,说不出话来……
师徒俩哭的,那叫一个痛快。
一旁的江夜明大概看明白了。
这是宁心竹的师父上山来找她了,宁心竹的医术这么厉害,想必她的师父一定更不简单吧,或许可以求求这位老人家,让他帮帮陈铁生和真如大师。
他胡思乱想着,同时注意到吴慈身后站着的面具少女,她始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双眼正望向自己。
江夜明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
林梦雪此刻也终于确认了,眼前的少年就是江夜明。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重逢的喜悦,有见到江夜明全新样貌的惊奇,也有当初伤他的愧疚。
她瞥了一眼吴左使怀中痛哭的少女,心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刚才,他们两人在前面共同撑伞,女孩险些滑倒江夜明伸手抱住的经过,她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她已经把刺伤江夜明的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亏自己还冒着风险,为他向孤月阁主求情,对他那么担心,甚至还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偷偷跑到五台山上来看他。
他可倒好,不仅什么事也没有,还在山上与陌生女孩卿卿我我。
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酸意和恼怒。
林梦雪那份想与江夜明立刻相认的心情立刻凉了大半,又想起与吴慈的约定,自己承诺过不能向任何人暴露身份。
她站在远处,目光复杂的看着少年。
江夜明看着面具少女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善,心里疑惑起来。
“她是谁,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们认识吗,为什么,像我欠她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