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徐君延让李芳草和周三喜别急着走,说他打听到了,有领导打了招呼,凡是江凝的事都优先办理,优先照顾。
果然等政府部门的人春节上班后,手续就办好了,连住进江老太房子的人都火速被清退了出去。
李芳草和周三喜带着江老太去她房子看,是一座在街尾的二层小楼,环境幽静,看外观就能看得出小洋楼建造的时候很漂亮,西式风格。
但这么多年住了很多人进去,烟熏火燎的,也没有人维护,小楼里脏乱不堪。
江老太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怀念的抚摸着掉了漆的栏杆,这个她离开了快三十年的地方,终于又搬回来了。
李芳草和周三喜还有肖仲钦费了两天的功夫,终于把小楼收拾干净了,带着江老太搬了进去,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宴席,算乔迁庆祝。
临走前,李芳草还做了不少蘑菇培养袋,堆在阴面的墙边上,堆了整整一面墙。江老太只要按时喷水,培养袋就能很快长出蘑菇,割了之后还会再长。
把蘑菇卖了,也是一笔生活收益。
安顿好了江老太,李芳草和周三喜才回了甘省。
路上,周三喜还跟她打赌,说钟麓肯定已经回来了。李芳草觉得不可能,钟麓的父亲已经平反了,钟麓应该留在城里不回来了。
然而两人一踏进知青点,就看到钟麓蹲在压水井旁边,接水洗衣服,知青点已经被他打扫过了,这些日子落的灰和叶子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钟麓抬头看到她们两个,清俊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你们回来了!”
“我说吧!”周三喜用胳膊肘捣了捣李芳草。
钟麓起身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说你肯定比我们回来的早,芳草还不信,说你应该可以找到机会留城里的。”周三喜冲钟麓使眼色。
钟麓看着李芳草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工作,回城里干什么?”
周三喜失望不已,暗骂钟麓嘴笨,话都不会说。钟麓小提琴拉的最在行,还会弹钢琴,就算进不了政府的乐团,随便找个学校当音乐老师总是绰绰有余的。
为啥钟麓一直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李芳草吗?
以前有杨知非,周三喜觉得杨知非更好,但现在杨知非都是过去时了,就显得钟麓挺好了,知根知底,人品过硬。
李芳草掏出钥匙,开了门。
现在屋里只住了她跟周三喜,张美香的那张床只剩床板,房间有些空荡荡的。
西北春天的风沙大,饶是关紧了门窗,地上依然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土。
两个姑娘端了水进来,扫地,擦桌子,清理卫生。
外面的积雪已经消融,村头的小河也化了冻,有去年那几场大雪,今年夏天肯定是个丰收的好年景。
李芳草难耐手痒,拿着钓竿去了河边,钓上来几条存了一冬天肥膘的鱼,中午炖了一大锅鱼汤。
钟麓端着热腾腾的鱼汤,和李芳草周三喜一起围在桌子上吃饭。
他知道李芳草对他好跟对周三喜好是一样的,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他要是把话挑明了,两个人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
这样一起日子就挺好的,既是朋友,也是家人。
又过了两天,县里给李芳草打了个电话,说想请李芳草跟其他市来的农业技术人员开个讲座,讲一下蘑菇种植技术。
周三喜比李芳草都重视这次讲座,先拉着李芳草去县城买了嫩绿色的灯芯绒布料,准备给李芳草做了一条长裙,还催着李芳草买了一双带点跟的皮鞋。
到了讲课的日子,李芳草本来是想让周三喜陪她去县城的,结果周三喜找了一堆的借口,不想去。
李芳草震惊了,“说好的陪我一起呢!”
周三喜心怀内疚的满嘴开火车,“隔壁大王庄的老母猪快要生了,我要去看母猪生娃!你让钟麓陪你一起去呗!”
李芳草只得拜托钟麓跟她一起去了。
周三喜朝钟麓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期盼钟麓不要浪费了她一片好心。
时间已经到了77年四月,天气越来越暖和,李芳草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乡村道路上的白杨树已经发出了鲜嫩的叶子,在春风中哗啦啦作响。
转眼间,她已经来到这里一年半了。比起江城,这里更像是她的家。
杨知非这会儿刚从县城火车站出来,背着一个包往县委走过去,找到负责人出示了介绍信和工作证,要办一个手续。
负责人请他到办公室坐下,拿了几张表让他填写。
杨知非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拧开钢笔盖低头填表的时候,听到窗外一阵响动,抬头一看,不少人陆陆续续从大门进来,手里拿着笔记往一个方向走。
“这是干什么?要开大会吗?”杨知非顺口问道。
负责人看了一眼窗外那群人要去的方向,自豪的说道:“是要开会,不过不是我们县委机关开会。陈县长在乡下发掘了一个会种蘑菇的技术人才,搞的有声有色的,市里省里都点名表扬了,这不,其他市里派了技术人员过来,要人家给他们也讲讲。”
早在负责人说“种蘑菇”的时候,杨知非的手就攥紧了笔。
“谁啊?”杨知非声音艰涩的问道。
负责人笑道:“您肯定不认识,是个下乡的女知青。”
杨知非低下头去填表,然而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手中的钢笔仿佛不听他使唤了,连着写错了好几个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写错的表撕碎了,扔进了废纸篓里,把剩下的文件一股脑塞进包里,起身就往外跑了出去。
“哎,表还没填完呢!”负责人抬头只看到杨知非快跑出去的背影。
会议已经开始了,杨知非没进会议的礼堂,就已经听到了李芳草那温柔清朗的声音。
几个月没有听到,他站住了脚步,恍然仿佛隔世一般。
“同志,你也是来参会的?”门口的工作人员小声问他,“前排没位置了,你在后排找个地方坐吧!”
杨知非没有进礼堂,踱步到了旁边窗外,看向了屋里。
朝思暮想的姑娘穿着漂亮绿裙子,削肩细腰,雪肤红唇,笑容清丽,亭亭玉立的站在讲台上,说话娓娓动听,缓缓而来,气质从容稳重。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芒。
杨知非怔怔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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