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平时那个看上去很谦和温柔的林子越。昨天晚上我便猜测过是他,只是话还没说出来他就进来。
看来,傅天华应该早知道是他了,只是一直被他下药,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林子越和傅天华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他为什么要害傅天华?
我看了看章寂和章婉婷,困惑道:“他怎么倒在地上了,还有……你们做什么都戴着防毒气罩?”
我问的话算是废话,其实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这两个多月来,大部分周末晚上我都是在医院的,林子越来了恐怕不止一两回,我都丝毫没有察觉,想必是他进门之前放了类似于古代迷烟那一类的气体,因此我才会睡得那么死。
自打傅天华出事以后,我晚上都不怎么睡得着,可若是在医院过夜,我似乎都睡得很沉,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在傅天华身边的缘故,却不曾想到,竟是让人下了迷药。
如果那个时候林子越要了我们的性命,那是轻而易举的,当然,他不会就那么要了我们的性命,毕竟案子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不对啊!医院里不是有摄像头么?他大半夜的,进门还戴着个防毒气罩,举动这么奇怪就不怕发现什么吗?还有他半夜来做什么?
我带着满腹的疑惑推了推傅天华,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醒来,我想这件事还是要他亲自来问,毕竟他和林子越感情甚笃,听说他俩还是一起长大的。我想傅天华原本已经猜到几分了,但是猜到和发现是两回事,如果没有拆穿之前只能是怀疑,一旦拆穿了便是肯定的,傅天华醒来,想必心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轻轻推了他几下,他没有反应,我又加重了力道,傅天华缓缓睁开双眼,眉头紧皱,声音很是虚弱:“慕锦。”
本来他身子弱我不该大半夜的把他叫醒的,但是这件事情如何处理还是他说了算。我顿了顿,握住他的手道:“天华,那个人抓到了……”
“抓到了!”傅天华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他似乎已经从我的神情中看到了什么。
我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林子越,在傅天华耳边道:“是林子越。”
傅天华脸上的神情像是惊讶却又像是不惊讶,他苦笑:“果然是他……”
章寂和章婉婷也摘掉了防毒气罩,傅天华这才发现他们也在,他看见章寂似乎不大高兴,都没和旁边的章婉婷打招呼,便冷着脸问章寂:“你怎么在这儿?”
我知道,傅天华不喜欢章寂出现,应该说不喜欢章寂出现在我的视线以内,比起宋鸣,他在这方面对章寂更有敌意,因为章寂是我初恋。我支支吾吾道:“那个……是我叫他们来帮忙的。”
“对啊,表哥,是我哥帮忙的,真想不到,竟然是子越……”章婉婷在傅天华和章寂面前说话也要随便一些,不似对着外头的人那样,相对话也会多一些,她上下打量着傅天华道:“表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之前听……听子越说你可能醒不过来我可吓坏了,我还以为……反正你是知道的,舅舅不太喜欢我和你来往,所以我都是从子越那里听来的,真想不到……”
章婉婷话说到一半,又立马转移了话题:“看见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章婉婷一个劲儿的说话,仿佛是有意在化解尴尬,章寂站在旁边一句话没说,沉默了一会儿问傅天华:“打算怎么处理?”
傅天华这会儿脑子清醒多了,也没有刚才第一眼看到章寂的时候那种敌意,宛如章寂刚回国那天去他办公室时的态度:“章寂,你先帮我把他带去警局吧,我明天给我爸打电话。”
章寂的眼睛里毫无波澜,点头道:“好,好好休息,早点儿出院。”
说完回头对章婉婷说:“小婷,走了。”
章婉婷冲我眨眨眼,小心翼翼的跟在章寂后面,章寂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从他说话的语气看来,他似乎并不在意傅天华的敌意。
待他们走了之后,病房里又陷入一片静寂,我拉了拉被子给傅天华盖好说:“早点儿睡吧,你这些天都没吃过东西,一直靠输液维持着,肯定很难受,明天早上我去给买点儿吃的。”
现在大半夜的,傅天华的身体也还没恢复,我也不能再多问他什么,还是让他早些休息的好。
傅天华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我,语调很温柔:“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不要康复。”
嘿,这人是欠虐吧!我颇为不解:“为什么?你天生贱骨头啊,真是的,早点儿睡吧。”
“倘若我一辈子这么躺着,你是不是就会一直守着我。”傅天华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神情温柔的看着我问道。
奈何我这人天生不解风情,我很淡定的说:“这个可说不准,若是你躺个十年八年的,我可能就嫁人了,你要知道,久病无孝子,况且是咱们这种关系。”
傅天华眉头微蹙,望着我道:“喂,关慕锦,你就不能骗我一下么?我现在身子可是很虚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气晕了怎么办?”
现在傅天华醒了,我也放心多了,我冷哼:“切,就你这身体,差点儿就成植物人了,还能醒过来,就这种身体你还能气晕……骗谁呢?我告诉你,你要真气晕了,变成了植物人,我就一个人走的远远的,不搭理你。”
“谁告诉你我差点儿成植物人的?我可是很早就醒了,真是……”傅天华刚才还虚弱无力,这会儿一脸愤愤:“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怎么会变成植物人?”
说实话,傅天华会变成植物人这事儿还是林子越告诉我的,我并没有直接和医生接触过,我倒是想接触,可林子越不让我接触,他的说辞颇多,说是怕引起傅力勋的怀疑,到时候把傅天华转院了,恐怕去哪儿连他也不会说。然后我就傻逼呵呵的相信了,现在想起来,林子越还真是可疑啊。
“喂,关慕锦,你在想什么?”傅天华见我忽然没有说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方才回过神儿来:“我是想起,林子越告诉我你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还不让我接触医生,现在想起来还真可疑,你不是和林子越一起长大的么?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儿啊。”
“他……”傅天华刚一张嘴,我又道:“还是明天再说吧,你先休息。”
半夜三更的,傅天华要是不休息,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虽然他醒了,我还是有些担心。
我催着他睡觉,他却毫无睡意,我催的厉害,他急急道:“等等,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睡。”
哎呀,这人都快三十了,还像个小孩儿似的,不过看他这样子,我要是不回答,他估计就真不睡了。我叹气道:“好吧,有什么快问,问完早点儿睡觉。”
傅天华眼神里透着温柔,顿了顿问我:“慕锦,如果我完全康复了,你还会陪着我么?我是说……永远陪着我。”
永远陪着……,傅天华这问题还真是挺为难我,我沉默了一会儿,如实作答:“天华,我能承诺的只有现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象中很美好,可那只是想象中罢了,谁和谁又能真正永远在一起,恐怕甚少。我和傅天华之间,也不知道还能走多远,也许是一辈子,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天,亦或许是一个小时,我们谁都保证不了永远。
我不喜欢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并不是因为我不懂得浪漫,我也不是真的不解风情,只是……太美好了,一旦离开,想起来就会更痛。我不知道我和傅天华到底能走多远,但我能承诺的只有眼前。
闻言,傅天华也沉默了,他心里同我一样清楚,未来没有人说得清楚。我握住他的手,温柔道:“睡吧,先把身体养好。”
“你陪我。”傅天华微微挪动身子,示意我睡在旁边。
我无奈的扫了一眼那张看上去不是很宽的床:“我要是上了,这床万一塌了怎么办?”
傅天华立即否决了我说法,很肯定的说:“这床质量好着呢,这可是VIP病房,床也够宽,你要不陪我,我就不睡了。”
都说生病的人像孩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假,我关了灯,很无语的躺上去,紧紧挨着傅天华,傅天华握住我的手,握得很紧,仿佛我会消失一般。
这一夜,我睡的很安稳,就在我最讨厌的病房里,周围弥漫着浓郁的药水味儿,可我依旧觉得很舒服。
第二天傅天华给他爸打了电话,听说傅力勋气得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傅力勋会气成这样也不奇怪,毕竟林子越也是在傅家长大的,说起来,也算是傅家的样子,傅天华十四岁那一年,他妹妹傅家馨死了,傅天华当时那抑郁症很严重,于是傅力勋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林子越,那年林子越十二岁。这些都是傅天华告诉我的,我琢磨着难道是林子越年纪太大了才被领养,领养回去还不能叫爹,所以心理扭曲了。
我问傅天华的时候,他欲言又止说:“等出院之后再说吧。”
傅天华是在半个月之后出院的,那天傅力勋也来了,许是因为傅天华醒着的缘故,又知道了傅天华会出事是因为林子越,所以对我也客气了些。
傅天华神情冷然道:“林子越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在监狱里,审问了半个月,他也什么都不肯说……”傅力勋仿佛想说什么,因为我在,又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似乎是为了避免谈这个话题,便回公司去了,傅天华叹了口气对我道:“咱们去见子越。”
“好。”正逢是周末,我也有时间陪他去。
再见到林子越,他更瘦了,以至于眼窝深陷。我和傅天华坐在他对面,傅天华面若冰霜:“为什么?”
林子越的神情显得很颓废,眼神颇为凄凉:“你真的……从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