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玉早已面红耳赤,低头耷脑不敢言语,叶翠虽然心中有数,可一个姑娘家家的误入青楼,终归心惊胆战惶恐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也只好充耳不闻,默默无语,紧跟着鸨母匆匆前行。
其实,鸨母所言的“张生跳花墙”是《西厢记》的故事——青年书生张君瑞与小姐崔莺莺一见钟情后,通过红娘暗传书信,半夜三更,跳过花园墙头,私会小姐,成就一番美满姻缘。
而“当垆卖酒”说得是西汉才女卓文君被大才子司马相如的一曲《凤求凰》打动心扉后与其私奔的故事。
卓文君到了司马相如家后,眼见家徒四壁,贫寒至极,于是当卖首饰,开置酒坊,沿街卖酒。
这两个典故,说得都是青年男女暗中私奔最终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流传至今,渐渐成为男欢女爱追求自由爱情的千古佳话。
可是,对那些严格遵从程朱学说的豪门世家来说,这种“佳话”最好发生在别人家里,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却绝对不容许发生在自家身上。
就拿眼前的叶翠和黄如玉来说,黄如玉从小严格学习三从四德,诗书礼仪,叶翠虽在龙家做丫环,可龙家上下也从未把她当做下人,而是和龙中堂一样,自幼学习四书五经、诸子百家。
她们两个不仅熟读史书、深知典故,也都是严格遵从三从四德之人,对鸨母这两句话中的含义,岂能不懂?岂能不感到羞涩?
叶翠身着男装,尽管心中羞涩,却也勉强忍受,把鸨母的话当做权宜一时的玩笑之言,而黄如玉却早已羞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叶翠看得于心不忍,甚为自责,正欲对鸨母解释,却听王三叹在门外喊得更凶道:“喂,该死的老鸨子,再不开门,老子踹门啦。”
“哟哟哟,这人甚是无礼,想来一定难缠。”鸨母紧皱双眉,满面为难道:“公子呀!你们还是出去吧,可别给我招灾惹祸。”
叶翠微微一愕,心想道:你这里若是正当人家,大不了出去和王三叹拼个死活。可你这里是烟花之地!我们当着王三叹的面出去,再被他添油加醋口无遮拦地传扬出去,以后怎么见人?
黄如玉尽管羞涩难耐,可也深知其中利害,眼见鸨母前恭后倨,顿时看出鸨母意欲敲诈,可她身上又无银两,急中生智,急忙褪下一只晶莹剔透细若凝脂的白玉镯,匆匆递给鸨母,好言恳求道:“求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暂避一时。”
“这可不行。”叶翠急忙阻拦道:“我有银子,还是给银子实惠。”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鸨母嘴上客套着,看也不看叶翠,一把抓过玉镯,套在腕中,还顺势轻抬手腕,好像检测玉镯的透光度似的,冲着阳光细细查验着,不无惋惜道:“唉!都说玉镯成双,要是再有一枚,就算死了,我也值了。”
“妈妈说得是,这对玉镯,原也不该分开。”
黄如玉尽管非常舍不得这对玉镯,可眼见形势危急,鸨母又故意刁难,只好把另一只玉镯也送给了鸨母。
鸨母意外得到一对精美玉镯,早已欣喜若狂,伸手招过看门小厮,小声叮嘱道:“快把公子和小姐带到后院,好生招待。”
鸨母刚刚吩咐完毕,只听“哐当哗啦”连声巨响,大门已被王三叹踹翻在地,使得院中尘土飞扬,直上半空。
烟尘滚滚中,王三叹骂骂咧咧跳进大门,高声怒吼道:“站住,好小子,你可真会享受……”
可他大喊大叫着刚刚冲进院中,鸨母已经满面堆笑地挡在他面前,两臂伸出,一把把他拦腰搂在怀中,嘻嘻笑道:“哎哟喂,我的小少爷,咋那么大火呢?”
“喂,喂喂,你干什么?”王三叹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满腔怒火差点被鸨母惊吓一空,急忙脱口喝道:“干什么?别碰!”
鸨母吓了一跳,急忙缩手,柔声赔笑道:“看您紧张的,妈妈还能干什么,给您宽衣解带呀。”
“滚,快滚。”王三叹又急又恼,猛然气惯全身,身形转处,内力外弹,滑如泥鳅一般飘然一闪,与鸨母擦肩而过,嘻笑骂道:“老母狗,别说老子看不上你,就算看上了,老子也没钱。”
鸨母倒也眼疾手快,反手一把扯住王三叹的衣襟,嘻嘻笑道:“公子年龄不大,骂人怪狠呢。看不上老身没关系,咱家姑娘随便挑。只要您看上眼的,分文不要,随您欢乐。”
“滚你的蛋吧。”眼见鸨母越说越不像话,王三叹又好气又好笑,不屑骂道:“老子还嫌脏呢。”
笑骂声中,王三叹身形一闪,倏然跃出五尺开外,抬眼看去,叶翠已经消失不见,不由急火攻心,叫嚷开来:“姓叶的,居然带着姑娘逛窑子,你可真会玩儿。”
叶翠和黄如玉刚刚跨进后院,闻听王三叹口无遮拦紧追不舍,虽见后院房舍众多,却也觉难以久藏,急忙询问道:“小哥,可有后门?”
“有。”
“太好了。”叶翠急忙吩咐道:“快送姑娘离开。”
“公子?”黄如玉愕然一愣。
“我拦住他,您快走。”
“不,一块走。”
可就在两人僵持瞬间,王三叹已经连蹦带跳地穿过前堂,冲过抱厦,追到后院,一脸坏笑道:“还真是郎情妾意相亲相爱,不如就在这里……”
叶翠把牙一咬,不等王三叹把话说完,二话不说,抡起龙剑扑上前来。
王三叹胜券在握,并不急于求成,轻身避开,嘻嘻笑道:“还没拔剑呢,小子。拔出来让我看看呗。”
叶翠满腔愤懑,赌气似的暗自发恨——你让我拔,我偏不拔。
可她武功原本便弱于王三叹,如今又肩背包裹,行动不便,几个回合下来,不仅难以伤及王三叹丝毫,反而在王三叹的牵引下,把周边的门窗玻璃、花盆鱼缸等装饰物件打坏许多,心疼的鸨母大喊大叫,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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