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愿给谢念白带来一工匠。
谢念白不解。
“君侯听闻夫人在济阳城时想要寻找能工巧匠,不过燕地无能人,某找了许久也不曾物色到人选,所以这事耽误了许久。最近听闻莫先生云游至此,林枫特意去请来了莫先生。”
莫非一身灰朴朴的衣服,对着谢念白一拱手。
谢念白想起来了这件事。
那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她本是想找工匠为自己打造一副弓弩。
毕竟那时候的赵渊看着对她也不上心,留下的人也对她颇有微词。
她总得想办法弄点武器傍身。
不过图纸精密,结构复杂,不是济阳城那样边陲小城里师傅能做出来的东西。
所以最后还是罢了。
“夫人想做什么,可以将图纸交于我。”莫非刚刚云游至此就被好友拉着来这儿。
谢念白想了想,那弓弩的图纸能看懂的人就少,能造出来弓弩的人就更少了。
机不可失,于是谢念白让曲娘去拿来箱子里面的图纸。
“莫先生看看。”
“可能造出?”
莫非展开图纸,眉峰微微挑起,“夫人的图纸是哪里来的?”
“这图纸是我在师兄的基础上改了一些。”
“夫人给我月余时间完成可好?”
谢念白颔首致谢,“多谢先生。”
莫非离开后,柳愿还停在院子里,谢念白看他。
他还有什么事不成?
“夫人……和君侯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柳愿不知道怎么起话头,只好随口说。
“嗯。”谢念白懒懒应是。
“柳管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谢念白浑身疲乏,不想等柳愿弯弯绕绕的说话,她还想回去睡一觉。
虽然谢念白让柳愿直接说,可是柳愿做不来这样直言。
“夫人和林侍卫关系很好?”柳愿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谢念白想了想,林侍卫?是谁?
“就是林枫。君侯曾派他两度保护在夫人身侧。”
“不怎么熟。”
谢念白有些不耐烦。
“没事,我就走了。”
说完,谢念白就已经转身。
“林枫曾专程来向某询问夫人的喜好,某看在眼里觉得林侍卫对夫人颇为维护。”
谢念白扯了扯嘴角,直接往回走。
维护?她怎么看不出来,也不怎么关注。
“某问他为何忽然问这些。”柳愿自顾自的说。“他说从前误会了夫人,感到不安,想要给夫人赔罪。”
谢念白早就发觉了,好像赵渊身边的人都是那种对他好一点就会对你感恩戴德的类型。
但是谢念白没有对柳愿做过什么,柳愿现在说这些也不过是在铺垫。
“他说夫人会救济老人孩童,会救治祝将军,会给士兵制新的伤药,是个很好的人。”
柳愿说了一大堆,谢念白听完之后也只是头也不回平静反问他。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柳愿深呼吸一口气,艰涩的开口,“夫人可能不知。
君侯幼时走失,见识过人间修罗场,也亲眼目睹过许多残虐的欢好。
所以君侯不懂许多情事,对人也霸道强硬。
可是某觉得,如今君侯对夫人还是很好很贴心的。”
他是在敲打她吗?
谢念白本已经走到了院子深处,只待伸手推开门就可以进屋。
闻言不由得停下转身看柳愿。
“所以呢?”
“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你以为我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难不成我要对他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谢念白一笑,“柳管家,这些事不该你插手。”
“你越界了。”
柳愿踉跄的走在如今若园林一般都燕侯府内。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他亲自监督下建造。
他今日说这些本来是想说,
夫人应该同样对君侯如此。
谢念白对赵渊要比赵渊对谢念白冷淡。
柳愿和郑谏言都是如此觉得。
和郑谏言的无动于衷不同,柳愿是赵渊从腐朽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人,柳愿的新生本就是赵渊赋予的。
乱世中身不由己,柳愿给谁卖命都是一样的,他干脆给赵渊卖命。
他不擅长武功谋略,只会一些算账统筹。于是就成了燕侯府的管家。
郑谏言、祝恺之、张苛,宋寂,崔敬夷……还有柳愿,都是君侯“捡”回来一条命后,为君侯效力的人。
他们看着君侯从无到有,一点点壮大。
他们之间是同僚、是战友、更是朋友。
所以对君侯生活上的事情他们总是下意识想要插手。
张苛的助攻,祝恺之和崔敬夷的接纳示好,宋寂的不屑,郑谏言的无所谓……还有自己的“好心”。
他们都是站在君侯的立场上做的决定。
他们都是在为君侯好。
只有谢念白是孤身一人。
柳愿听她质问自己的话时,很是不解。
邺京离燕地路途遥远,谢念白身边只有一个曲娘,来时也不见带什么丰厚的财宝。
无钱无势无人。
按理来说她应当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才是。
可她偏偏那样质问自己。
她还说,“你越界了。”
柳愿忽然就想起谢念白初入燕侯府时,她就让侍女来找自己,为她更换炭火。
初来乍到,柳愿对谢念白的印象就是娇气和初生牛犊不怕虎。
寻常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就偏生她半点不会委屈自己,怡然自得。
柳愿心中郁闷,闷闷不乐的去找郑谏言喝酒。
郑谏言见柳愿垂头丧气,只一个劲儿的喝闷酒,只好开口问,“怎么了?”
柳愿干脆一股脑全说出来。
郑谏言摇了摇常年不离手的羽扇。
“你是生气夫人说你越界了?”郑谏言年纪大了,喝不了清酒,只能和柳愿以茶代酒。
“也不是。”柳愿无力。
“那你是觉得愧疚了?”
“愧疚?”
柳愿微微发红的脸色上是不解。
“愧疚自己居然对一个孤身离家千里的女子这样“规劝”,愧疚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愧疚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欺负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