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家多杀了一头猪,但并不妨碍今儿的早食仍旧难吃得要命。
清汤寡水的餺飥里唯一赏心悦目的便是飘着的两粒葱花了,张氏吃的时候,觉得今儿的餺飥特别难吃。这汤无论如何,都像是用刷锅水做的。
幸好量不多,否则她非剩了不可。
回得自己的房子,张氏赶紧让绿妈妈将从街上买回来的桂花糕拿出来,让她甜甜嘴。
桂花糕咬进嘴中,张氏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正美滋滋的吃着呢,外面传来脚步声,绿妈妈记起来了,守门的婆子昨儿肚子不利索,正告假歇息呢。此刻外头可无人看守。
她赶紧往外头望去,张氏则赶紧将桂花糕咽下肚。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绿妈妈才笑道:“太太,是熙公子来了。”
陆怀熙踏进门来,见自家阿娘正抱着茶盏灌茶呢。
张氏终于舒坦了,忙吩咐绿妈妈:“将糕点拿出来给公子吃。”
陆怀熙摇头:“阿娘,不必了,孩儿这次来,是有求于阿娘。”
张氏挑眉,她这长子,素来可是不爱求人的。今儿这日头是从西边出来了?
陆怀熙没有忸怩,直接开门见山道:“阿娘,方才张春瞧见,县主的侍女将虞家香料铺子的虞姑娘领去梅园了。孩儿担心县主对虞姑娘不利,是以特地赶来,请阿娘到梅园跑一趟。”
虞家香料铺子的虞姑娘?张氏看着儿子一脸的焦急,心中忽地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这儿子,不会真的是喜欢那虞姑娘吧?
可昨日娘家嫂嫂送信来,说了她那表姐的女儿明日可是便要到离州城了。
虽说两家并没有明说是要定亲,但相看是必然的。不管如何,都是她求了娘家嫂嫂在先,若是怀熙在此时突然说自己有喜欢的姑娘,那便是她对不起那位赵姑娘。
张氏慢条斯理:“熙儿,你且与阿娘说实话,你可是喜欢这虞姑娘?”
陆怀熙眉头轻蹙:“阿娘这是何意?”
果然是她儿子,好像窥到了她问这句话的心思。
“你舅母说,明日解州赵家的姑娘可要到离州城了。”张氏道,“若是你此时为了虞姑娘出头,与县主闹不愉快,不管是你舅母,还是赵姑娘,都不会欢喜。”
陆怀熙差点没想起来,那解州赵姑娘是何人。
“可我早就与舅父说过,我不喜欢这种方式。”陆怀熙无可奈何。最紧要的是,陆家的规矩尚没有改动,他如何能忍心让姑娘嫁进来受罪?
“可陆家的规矩,三个月之内,若是你不定亲,便直接丧失竞争的机会。”张氏步步紧逼,“我明白熙儿,一直都想铲除陆家的好些陋习,可倘若你当不了家主,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陆怀熙不明白阿娘为何要在这关键时刻说这些话,便是他与虞姑娘是普通的、清清白白的朋友,阿娘就不能帮忙吗?
绿妈妈担忧地看着两个主子,不敢出言相劝。
陆怀熙骤然转身:“阿娘,孩儿先告退了。”
他走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绿妈妈看向张氏:“太太……”
张氏却幽幽的叹了一声:“看来我是要对不住我娘家嫂嫂了。”
绿妈妈越发的糊涂:“太太,老奴不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那傻孩子,喜欢的是虞姑娘啊。”张氏嗔了绿妈妈一眼。
绿妈妈瞪大眼睛:“熙公子果真喜欢的是虞姑娘?那从解州来的表姑娘可如何是好?”
张氏叹了一声:“还能如何,也只有我腆着这张老脸,去求得嫂嫂和表姑娘的谅解了。只我那傻儿子,可千万别觉得阿娘是心狠手辣,见死不救。”
她不过是想,将自家傻儿子内心的真实想法逼出来而已。
却说虞香珠跟在扶桑后面,进了梅园。
丽儿看得清清楚楚,这跟在扶桑后面的姑娘,不是陆家的人,更不像是县主身边的人。这姑娘,进来作甚?看她的穿着打扮,身份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一张脸倒是生得红粉白净。
起初布置雅致的梅园,在县主住了好些日子后,已经变了模样。
虽有香囊驱蚊,但县主还是命人用纱帐将整座梅园都围起来。
虽用纱帐围住,但一进入梅园,顿觉一阵凉意袭来。
虞香珠微微抬眼,只见檐下摆着巨大的冰块,唇角含笑的侍女正守在冰块旁边轻摇罗扇。
台阶廊柱下,放着带拖泥的香几,上面一只博山炉,正幽幽散发着香气。
是龙涎香的味道。
虞香珠微微屏气,轻轻嗅着,分析着这龙涎香,都是用什么香料制成的。
扶桑回头,面色比在车上厉然许多:“虞香珠,赶紧跟上来。”
上得台阶,守在两侧的侍女将帐幔撩起,扶桑进门,虞香珠正要跟上去,忽而一道莺啼传出来:“就在外面跪拜吧。”
虞香珠看向扶桑,扶桑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的进去了。
虞香珠将篮子放下,恭恭敬敬的跪下:“民女虞香珠,拜见县主。”
帐幔被放了下来,里面的人在说话,却不是让虞香珠起来的话:“扶桑,你出去好半日,可是累了,快快坐下。”
虞香珠听得扶桑道:“奴婢谢过县主,奴婢不累。”
县主又道:“扶桑可不是铁人,怎会不累,扶梅,将冰镇好的酸梅汤端过来,外头的这般热,快给扶桑解解渴。”
扶桑又道:“奴婢谢过县主。”
虞香珠垂着头,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竹篮。
竹篮里,是满满当当的香料。
她就权当是,给香料跪拜。
里面继续传来县主的说话声:“扶桑呀,你说,窃取旁人秘方的无耻之徒,该如何处置?”
扶桑道:“回县主,自然是严厉处置,叫她莫要再生此种念头,还别人清白。”
虞香珠细细听着,哦,原来县主认为她窃取了别人的秘方,正教训她呢。那告到县主处的人,倒是个有意思的。是周屠户?还是哪个脸皮厚的倒打一耙?
正听着呢,门外似是起了争执:“熙公子,未经通传,你不能进!”
熙公子,是陆怀熙陆公子?
帐幔被撩开,扶桑急步走出来,越过虞香珠,却是还没有走出几步,便讶然道:“陆公子,你这是讨赏来了?”
陆公子来讨赏?虞香珠好像想象不出端方君子的陆公子朝县主讨赏的情形。
那得是多么滑稽。
正暗暗想着呢,一双有力的大手扶着她的双臂,虞香珠听得陆怀熙沉声道:“虞姑娘,让你受苦了。”
她正一脸茫然,人已经被陆怀熙扶起来了。
扶桑的声音气急败坏:“陆公子这是何意?”
陆怀熙的声音掷地有声:“我正欲与虞姑娘提亲,县主这又是何意?为难我喜欢的姑娘?阻拦我争夺家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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