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医女缓缓抬头,看向扶桑。
扶桑的神情带着催促。
她看得出来,扶桑很不喜欢虞姑娘。
但可惜的是,虞姑娘第一题并没有错。明明此前扶桑告诉过她,送到虞姑娘手上的香料,是有问题的。
穆医女移开目光,看向虞香珠,微微颔首,而后又继续看下去。
扶桑一怔,却对上虞香珠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弯了弯唇,懒得假笑,迅速将目光挪到一旁去。
虞香珠没有错。一百五十种香料,虞香珠全部答对了。
接下来是许家香料铺子的许檀。
许檀竟也全对了。
穆医女宣布结果的那一刻,许檀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汤白木,汤白木错了一道,遗憾出局。
没有意外,赵玉容和高七郎亦都对了。
张涎与曾避瘴皆输了四道题,朱白茅与吴柏都对了。
竟然共有六人胜出。
赵玉容像是有些意外地,迅速在空中,与高七郎交汇了一下眼神。高七郎昨日特地跑来,与她献殷勤,分别说起城中除高家之外的香料铺子的优缺点,分析得那是头头是道,与此前赵牛三调查的情况差不多。
他说,城中的香料铺子,除了高家与虞家,其他几家,都是半吊子,称不上什么行家,到时候只要专心对付虞香珠便可。
高七郎也有些意外,明明祖父此前是这么说的,他也曾派人去那几家试探过。自从祖父开了香料铺子之后,其余几家的生意那是每况愈下。本来十年前姚老头去世后,虞家香料铺子也是渐渐走下坡路的,毕竟那虞大郎是半路出家,虽有那么一点点天赋,但却不多。谁能想到,几年之后,姚老头的外孙女忽然将虞家给撑了起来呢。不过也就仅限于撑起来而已,比起其他几家要好上那么一些。与他高家相比,还远远望尘莫及。
但今儿,这些个他平时都瞧不起的人,竟然与他平分秋色。
高七郎又想起那晚在大福客栈时的羞辱。
明明他与虞香珠的见解差不多,虞香珠只不过多嘴了几句,就被胡知州留下了。
明明他花费了不少钱财,设计陷害虞香珠,可收了钱的县主竟是一点水花都无。
真真是叫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难受得紧。
穆医女仍旧面容沉静,语气柔和:“离州城里的确人才济济,叫人惊喜。”
一道语气悠悠响起:“穆医女的确也厉害,不过寥寥几眼,便能挑出戴店家等人的错处。这黄熟香与水盘香的确难以分辨,穆医女只一眼便瞧出了不同。方才我辨香时,还花了挺多功夫的呢。”
穆医女抬眼,看进虞香珠眼中。
“虞姑娘过奖了。”穆医女淡淡道,“妾身之所以能一眼便瞧出不同,不过是见多识广、熟能生巧尔。”
“好了。时辰不早了,赶紧进行下一场比试罢。”扶桑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县主可还等着呢。”
赵牛三站出来:“第二场比试,乃是合香,在提供的有限的香料中,各位先取先得,而后将香料合成香品。率先完成、并且经过穆医女判断有效者,胜出。”
穿戴统一的赵家店伙计合力推出一辆平板车,上面装了熬香的铜锅与炉子、木柴等物,但炉子只有三个,铜锅只有两只。
可比试的有六人。
再细瞧,还有黄酒、蜂蜜、炭末等物。
最后是装香料的木匣子,几个分格而装的木匣子里的香料,数量并不多。
合香的时辰没有限制,但比方才的辨香难度升级。
赵牛三敲响了铜锣。
许檀和朱白茅,率先从座位奔出来,将炉子与铜锅分别取走了两只,几种香料、黄酒与蜂蜜,再抱走木柴些许。
吴柏跟在后面,取走了剩下的炉子,顺带拿走了一些炭末、蜂蜜与香料。
赵玉容、高七郎以及虞香珠,竟是一动不动。
扶桑笑道:“看来几位对自己都非常有自信啊。”
赵玉容笑道:“妾身乃是东道主,又是晚辈,自然要让着各位长辈的。”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人心生好感。她今日香料铺子新开张,在其他人面前自谦为晚辈,的确让人心生好感。
高七郎赶紧附和:“在下亦一样。”他的年纪是最小的,自称为晚辈,也能说得过去。
虞香珠笑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赵姑娘、高七公子,承让。”
赵玉容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虞。虞香珠这么一说,这岂不是自居长辈了吗?可方才话是她先说的,如今虞香珠接上,她竟是不能反驳。
虞香珠起身,施施然地走到平板车旁,左挑右挑,挑走了最后一罐蜂蜜和一些香料。
她还真是不客气。
高七郎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事情既然已经至此,他只能笑着请赵玉容先挑:“赵姑娘请。”
赵玉容也没承让,她是全然没想到众人竟然会如此的不客气。尤其是那几个老的,一点都不让着小辈。
她款款起身,朝高七郎笑道:“高七公子真好。”
她生得美,又穿了这么一身富贵的衣衫,年纪与高七郎相仿,惹得戴着幂篱的牛太太握紧拳头。
赵玉容亦毫不客气的挑走了自己想要的香料。
大伙还是好心,留下了那么几样东西。
高七郎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咬牙切齿的将余下的东西抱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厢许檀等人已经开始在研磨香料了。
魏麓儿这才发现自己的师父没有研钵。合香除了煮制,还有一步重要的步骤——研磨成细末。
赵玉容手上有一个研钵。很明显,是师父留给她的。
高七郎一样没有研钵。
高七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看向同样没有研钵的虞香珠,却见她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将香料包裹进帕子中,而后,再拔下头上戴的银簪子……等等!那银簪子的另一头,竟然像个小小的秤砣。
高七郎眼睁睁地看着虞香珠手握着银簪子,用力研磨着帕子。
他咽了咽口水,望向穆医女:“穆医女,虞姑娘此举,应是不合规矩吧?”
虞香珠停止动作,奇怪地看向高七郎:“高七公子,这斗香会,并没有说明,不能用自己身上的物什呀。更何况,我只是借助了自己所带的帕子和簪子,并没有夹带香料,有何不可?”
穆医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扶桑,扶桑微微点头。
穆医女当即发难:“虞姑娘,你此举着实不当,理应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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