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叔母手中拿着的小瓷瓶,赫然便是虞香珠家用来装润肤脂的小瓷瓶。
王叔母口中笼络人心的新妇,应说的便是她虞香珠了。
王叔母说话的时候,目光就直刺着她,都没看赵玉容一眼。
虞香珠瞥了一眼梅园里,那自命为教习姑姑的扶梅闲闲的站在一旁,脸上含笑,这是要看她出丑。
她没动。
王叔母等了一会,眼睛都瞪痛了,虞香珠盐油不进,不禁恼怒道:“虞氏,我说的便是你!这润肤脂,是你带进陆家来的吧?”
“王叔母可是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瓶润肤脂,如何算得上是蛊惑人心的小玩意?”虞香珠不紧不慢地说。
“如何不算?”王叔母瞪着眼睛,“你今日送她一瓶润肤脂,她便因着这一瓶润肤脂感激于你,替你做事,倾向于你,这不是笼络人心又是什么?”
“王叔母可要说明白了,这瓶润肤脂,并非是我送的,而是我卖的。一瓶润肤脂,不过二十八文,时常抹手上,便是常做粗活,一双手也不会粗糙、皲裂。”虞香珠举起手,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一双手十分的白嫩。
王叔母冷哼:“你休要在此胡扯,这瓶润肤脂,明明就是你送给别人的。”
“哦,我送给何人了?送给那人对我又有什么好处?”虞香珠一点都不慌,气定神闲道,“我瞧在这陆家里,王叔母的权力可不小,我为何不送给王叔母,却偏偏要送给别人呢?我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你!”王叔母恼怒道,“因为我一向正直,又管着许多事务,你便不敢送给我。”
“那更应该送给王叔母才是啊。”虞香珠笑道,“王叔母可是因着我没有送润肤脂与你,是以才生气了?”
“好一张利嘴。”王叔母不想再与虞香珠争辩下去,“此事我会上报家主,让家主处置你。”
“我不服。”虞香珠说,“便是我送别人的又如何?我并没有犯陆家任何一条家规。我便是送别人润肤脂,也不过是怜惜她们的手皲裂。这手皲裂,平常里还不打紧,可到了变天的时候,手就会疼痛难忍。王叔母主管着许多事务,很多事情不必亲自动手。王叔母的一双手,应该不曾有过皲裂的滋味吧。”
她嫁给陆承杰不到一年,就掌管了不少事务,每日忙着调遣众人,又怎么干过那些个粗重的活儿?
王叔母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的双手藏起来,可此举,岂不是又给虞香珠把柄?
她硬着头皮说:“我每日忙着事务,管束着你们,操心劳力,这头疾时不时的就要犯上几回,如今竟然还不落好。好呀,这活儿我不做了,谁爱做便做去!”
“王叔母这话可是真的?”虞香珠忙道,“我倒是挺喜欢管闲事的,不妨让我试试。”
让她去管事还得了!她们那些事岂不是都要被她揭穿了!
王叔母咬牙:“你还年轻,不懂事,怎么能管事。”她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件事翻过去。
虞香珠却不依不挠:“我听闻王叔母管事时,不过是与我一般的年纪,既然王叔母管得,我自然也管得。”
眼看王叔母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白,这时候赵玉容出声了:“虞嫂嫂好大的口气。我听闻,虞嫂嫂不过是在喜鹊街上开一间小小的铺子,且还是帮家里人的忙而已,算不得自己的产业。怎么,虞嫂嫂才嫁过来没几日,便想着要夺叔母的权了。啧,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呀。”
此前一直病怏怏的赵玉容说起这些话来,一点都不虚弱了。
虞香珠转向赵玉容:“赵弟妹这是,看不起我?我倒是听说赵弟妹管着一间极大的铺子呢,还是赵弟妹其实也想接管王叔母的事务,只是不好意思说?”
虞香珠这是火力全开。
赵玉容娇笑一声:“我可不像虞嫂嫂这般托大。”
“是不是托大,让我管几日便省得了。”虞香珠笑道,“更何况王叔母方才不是说了,她因着管事,是以常犯头疾。我这也算是为王叔母分担呢。王叔母,你觉得呢?”
乱了,乱了。王叔母今日本是想借着润肤脂的事情狠狠的训斥虞香珠一顿。却不成想,这虞香珠脸皮这般厚,嘴皮子这般厉害,还一点都不怕她。
“能不能管事,可不是我说了算。”王叔母最后憋出几句话,“此事还得禀告家主,让家主定夺。扶梅姑娘,这里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王叔母匆匆的走了。
“我乃是奉县主之命来调教各位规矩的。”扶梅缓缓上前,环视众人,“还望各位安分些,少弄出些幺蛾子。”
她说这些话,明显就是针对虞香珠的。
她原以为虞香珠会立即反驳她,没想到虞香珠竟一声不吭。
扶梅酝酿了一肚子训斥虞香珠的话无处可泄,不由得有些光火。
但她转念一想,这虞香珠大概是见识到县主的威力了,这才不敢在她面前出声。如此想着,她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虞香珠哪里省得扶梅心中所想,她此刻在心中琢磨的,是能不能借着这件事来闹大。
攘外必先安内,这陆家里的破事,也该是时候处置了。
扶梅今日所教的规矩,仍旧是行伏跪的大礼。
扶梅心情虽好,但对虞香珠还是尤为严格。
虞香珠做了几次,都被她挑了刺:“虞氏,稽首时,举手齐眉,你便没举好!虞氏,你怎可再犯?方才已经说过了!就你这样的,还要做什么大事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扶梅这是不喜虞香珠。
这里在场的都是些年轻媳妇,无人替虞香珠说话。
虞香珠再度被扶梅挑刺时,她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教习姑姑这是在针对妾身罢?”
扶梅呵了一声:“虞氏,你想多了,我又怎么会针对你。”
“既不是针对妾身,那便是对妾身关爱有加了,是以才如此对妾身严格要求。”虞香珠露出感激的神情来,“想来县主定然是确定了,将来要带妾身到京师去。”
她话音一落,众人忍不住轻呼起来。
县主竟然要带怀熙家的到京师去!
这虞氏,又故技重演!
扶梅正欲辩驳,却听得有人怯怯道:“教习姑姑,妾身比怀熙家的做得好呢。”
有人开了头,其余的人便都忍不住了:“教习姑姑可以严格要求妾身的,妾身比怀熙家的更努力。”
“就是呀,教习姑姑不可厚此薄彼呀……”
扶梅扯了扯嘴角,这陆家妇,可真是很容易被挑衅啊!
闹了这么一出,方才还很消极的陆家媳妇们,忽然精神抖擞起来,纷纷要求扶梅对自己要求严格。
明明一个动作已经很完美了,非得让扶梅不断的纠正。
扶梅忽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赵玉容靠近虞香珠:“虞嫂嫂好手段。”
虞香珠看向她,笑道:“赵弟妹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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