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郎愕然,京师故人,这小小的离州城,除了他侄儿,还有谁识得他?
什么京师故人,不会是向他讨债的人吧?
也不对,当初他离开京师的时候,那些债都清了的。
叶二郎正要转头向侄儿看去,那人却已经揽了他的手:“叶家二郎,你当初在京师欠下的情债,就不想着还了?我们家姑娘,可是苦苦的等了你十年……”
情债?姑娘?叶二郎糊里糊涂。他当年在京师,是招惹过那么几个姑娘,不过那些个姑娘知晓他家中不过是开一间小小的香料铺子之后,便不再理睬他了。
那人的力气极大,紧紧的揽着叶二郎,将他整个人带出屋外去。
叶二郎情急之下,朝屋中吼了一句:“阿真,帮我好生的照例着牡丹姑娘。”
阿真似是模糊地应了一句,叶二郎便被那人带上了车。
叶二郎看得分明,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口的曾护院等人,在这时候竟然不见踪影了。
可他心中倒也不是十分害怕,反而还有几分兴奋。
等了他十年的那位姑娘,还没有嫁人?家中可是富有?若是富有,他也不介意娶她的。横竖他游玩了这么些年,也玩够了。
叶二郎便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半推半就的上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
约莫过了两刻钟,那戴着幂篱的人拿出一条黑布条:“叶家二郎,我们姑娘害羞,还须将你的眼睛蒙上。”
那这岂不是偷情?
可真是刺激啊。
叶二郎半推半就:“你们可莫要害我啊。”
那人并没有出声,只用力将黑布条绑在他的眼睛上,扎得严严实实。
那人领着他下了马车,又走了很远的一段路,才道:“到了。”
四周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莫不是被诓骗了吧?
叶二郎眼睛上绑着的布条被解开,眼睛被绑久了,睁开时有一瞬的模糊。
叶二郎模糊地看到,他面前不远处就坐了一个人。
他的心怦怦的跳起来。
再度用力看清楚时,他立即想逃跑。
什么对他不曾忘情的姑娘,这分明是个男子,还是个年纪不轻的男子!而且……这男子的面容,他见过!还真真是京师故人!
叶二郎转身就要走,却被戴幂篱的男子拦住。这下他瞧得清清楚楚,这男子的腰带间,就佩戴着一把剑。
叶二郎惜命,当即又收回了腿:“呵呵,我不过是脚麻了,动了一下。”
坐着的男子站起来,不慌不忙的走到叶二郎面前:“叶家二郎,你认得我。”
“阁下说笑了,我怎么会认得你呢?”叶二郎下意识地看了男子一眼,又赶紧撇开来。
“果真不认识?”男子年纪虽不轻了,一双眼却十分的清明。
看得叶二郎心中突突的跳:“真,真不认识……”
男子拂袍,坐回椅中:“十年前,我被人陷害,你都干了些什么?”
“阁下说什么,我听不懂……”叶二郎一双眼到处乱瞟。
“大胆!还不快快如实招来!”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几上的茶盏都晃动了。
他做官多年,这一点的气势还是有的。
叶二郎本就心虚,被他这一拍唬得双腿一颤,不由自主跪在地上:“胡御史,我就,我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再,再怂恿我阿娘做了些香品,仅此而已!我家,对,我家也遭了报应啊,我家的铺子都被抄了,我阿娘也死了!这些都是报应啊!”
胡知州一双眼中看不出喜怒:“说一说,你是如何识得王贵妃的?”
“其,其实,我压根就没见过王贵妃。”叶二郎垂头,“你出了事,我家被抄之后,我去寻那人,想见王贵妃求情,那人却说,我办的事情,与王贵妃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二郎整日不务正业,自然省得,自己是被人耍了。本以为能借着这件事,从此搭上王贵妃的船,可谁成想被人过河拆桥。
“那人,是谁?”胡知州问。
“这……”叶二郎有些犹豫,“那人如今,权势滔天。”他可不敢惹。
“还真是奇怪。”胡知州说,“既然你知晓此事的真相,他为何还要留着你的性命呢?”
“是啊。其实我也挺奇怪的。”叶二郎心中也琢磨了好些日子。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他仍旧好好的活着,是以他便不再想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了。而且那人还给了他一大笔钱呢,叫他想去哪里快活便去哪里快活。
“你果真不说?”胡知州又问。
叶二郎咽了一下口水,还没来得及应呢,就听得胡知州道:“丁大,将真话丸给他灌下去。”
什么真话丸?那是什么玩意?
那戴着幂篱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走到叶二郎面前。
什么真话丸,分明是毒药!
叶二郎还是很惜命的,当即就伏下了:“说,我说!”
……
端午过后数日,金郡主再度驾临离州城。
县主与陆怀铭,自然忙不迭的出城相迎。
金郡主巡视过别庄的进度之后,十分的满意:“怀铭啊,你辛苦了。”
能得到金郡主夸赞,陆怀铭受宠若惊:“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金郡主朝县主使了个眼色,县主立即对陆怀铭道:“铭郎,我想与姨母说些体己话。”
陆怀铭识趣的退出房间,金郡主夸赞县主:“阿月这次做得不错。”
县主笑道:“阿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实在是因为离州城的人见识得太少了。再加上知州也十分的消极治理州城,她才得以钻了个大空子。
金郡主在椅中坐下:“上回你来信说,得了一头香獐子,已经送往京师了?”
县主又笑道:“是。阿月也没想到,这贫瘠之地,竟然也有香獐子。是以阿月便想,将这头香獐子送到京师去,好让那位宠冠六宫的王贵妃,记得有我这么一位同宗的妹妹。”
金郡主皱眉:“此举可是不妥?”
眼下她们干的事儿,正是需要保密的时候,阿月此举,着实让她有些不喜。
县主亲密地挽着金郡主的手,笑吟吟道:“姨母放心,阿月此举,是经过考量的。那位王贵妃,深受恩宠长达十年之久,不省得招了人眼红。我在此时送她香獐子,不过是想提醒世人,王贵妃的生活仍旧异常奢靡。而她之所以能奢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位对她的宠爱。”
像是有些道理。
金郡主笑道:“我们家阿月,终究是长大了,不似以前那般冲动了。”
县主莞尔一笑:“是姨母教导得好。”
金郡主劳累了一路,说要歇下,县主伺候着金郡主歇下,自己悄悄的掩上门扇出去了。
从驿站可以看到遥遥青山,云烟笼罩。
县主站在窗旁,风鼓起她的衣袖,她的脸上一片冷漠。
她与金郡主,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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