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岁的水政被水淼抱着,坐在龙椅上,听着下方成千上百的文武百官、国外使臣山呼万岁。
她就喜欢上了这种身处权力中心,仿佛全世界都为她所用的感觉。
什么是天潢贵胄?
水政觉得自己这样的算是顶级的天潢贵胄了,大姑是长公主,二姑是皇帝,父亲是亲王,而自己又是皇太女。
小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份的含金量还不理解,不知道坐在龙椅上是怎么回事。一直觉得皇帝是别人的皇帝,二姑始终是自己的二姑。
至高无上的位置坐着是什么滋味呢?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被二姑抱在怀里,陪着她一起批奏折。
这原本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但是水政却觉得非常有趣,每个人上的奏折五花八门,遣词造句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沉闷,甚至还会有人跟二姑抱怨衙门公署的食堂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二姑会专门跟她讲奏折背后的人和事情,可好玩了。
水淼这是用了自己的方法在教导水政一步步地接触朝政,了解各个大臣之间的做事风格。这也是长大之后的水政才明白过来的。
十岁以前,她是无忧无虑的,所有人都围绕着她,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也是在十岁之后,父亲觉得自己是一个能担得起事的人了,直接跟她说了自己的秘密,所有父亲不是父亲,而应该是母亲?!
水政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塌了,她不知道在公共场合还要怎么称呼她为父亲。所有人都欺骗了她!!
母女两个之间的不对劲根本瞒不住别人,她们之间的疏离酝酿了朝堂上的风暴,有无数人想着把她拉下马,她的性别,她的身份在他们眼里太刺眼了。
她知道不少人劝亲王为祖宗子嗣绵延的时候,觉得太荒诞了。不知道怎么,她就有种要破罐破摔的冲动,她们母女两个也是第一次爆发了争吵。
“你已经十岁了,做事情能不能好好想想,你只怪我们欺骗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又何尝真正随心所欲过。你二姑为了社稷安宁没有要自己的孩子,我也是为了江山稳固假扮了一辈子的男人。”
“阿政,你以为国家的掌权人是这么好做的吗?到了这个位置,你已经不再是你了,是整个天下的皇太女。”
“我们享受了天下的供奉,自然也要承担起天下之责。”
那个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责任仿佛离她还很遥远,那个时候,她只在意自己,和母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青春期的小孩子嘛,越跟她讲道理越是听不进去。让社会毒打一顿就好了。”
这是她二姑的原话。然后她就被麻溜地打包带去了漠北。
水淼在这地方设立了兵团,经过这几年的围垦发展,畜牧业发展的相当不错。她作为皇帝甚至亲自带头给这里的高山牛肉打过广告。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一时间瀚海肉贵。
水淼的影响力可以说是辐射全亚洲的,直接将瀚海这边的经济盘活了。
瘦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之前就是小股势力不断挑衅,今年水淼的计划就是重新梳理一遍漠北,她收到情报,瀚海那边有异族蠢蠢欲动。这次,她是不打算姑息养奸了。
一出京都,水政就好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这一路上都是她的欢声笑语。但是新鲜劲就是一时的,她这十年被保护地太好了,哪怕是见识民生,也不过是在京都周边打转,能见识多少民生疾苦呢?
鹿岭的百姓知道水淼经过的时候都开心坏了,明明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大家不约而同地烹牛宰羊,喜迎皇帝的北巡。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周边的游牧民族知道了,都纷纷赶过来。水淼也不扫兴,直接带着水政上街与民同乐
这次出来,水政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土包子一样,京都已经够繁华了,但是在鹿岭这里,更是人声鼎沸。前者是精致的,后者是充满人间烟火气。
这些都是给了水政不一样的体验。但是越往北走,百姓的生活条件就比不上鹿岭这边,水政见到的就不再是充满着笑容和希望的脸庞。
贫困、疾病、战争在这边缘地区如影随形。水政见到他们那麻木的眼神,心中也是触动。
而到了瀚海,水政直接被水淼扔到了兵团,直接被当成一个小兵使用。这下子水政可是吃了大苦头了,虽然她之前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但是明显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的。
累!一回到营帐,脱鞋脱一半就直接往后一躺睡着了。
不过短短五天的时间,脸、手都被冻地开裂了。好在,再怎么累,她都没有喊过一声累,也没有叫着要回去。
时间都过去一个月了,水政正在喂马的时候,水淼骑着马过来,一把将她抱上马,“走了,二姑带你去看看瀚海的美。”
风吹在脸上毫无所觉,饮水瀚海,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水政终于懂了当初她二姑有多了不起。
水淼手持着马鞭指向对面:“那里,有我们的敌人。”
这次水淼带着水政过来,见识风土人情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此次的战争她也要参与其中。
别看现在才十岁,但是在现在这个年代,十岁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温室里成长的花朵是没办法在自然中茁壮成长的。
这是水政第一次见血,她才知道自己之前所学的那点拳脚功夫什么都不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太逊了,从战场下来之后,一进入营帐,就蹲在一边吐了。
“还不错,能够忍到现在,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水淼将身上的铠甲脱至一旁,“再来几次就习惯了。”
的确如二姑所说,多上几次战场,她也就习惯了。这里只有杀戮,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或许是离开父亲太久了,现在想起来都不再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争吵,想的都是小时候她对自己的好。她的确太幼稚了,不得不承认,她这么任性又何尝不是一种有恃无恐呢。
想开了之后,水政找到水淼道歉,她的任性妄为给最关心她的两个人添了麻烦。
“这不是什么麻烦,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两人同榻而眠,水淼给她盖紧了被子,继续说道,“在你这个年纪,正是身心发展的重要时期,经历身体上的发育和心理上的发展及转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作为家长也有责任更好地引导你。”
水政现在对水淼所说的话一知半解,但不妨碍她将这些记在心里,并且想到以后要是她的儿女也这样的话,她也要向她二姑一样做。
过了这个坎,就好像一夕长大了,水政所做的一切都是可圈可点,她一直是别人眼中优秀的继承人。
关于皇位,纵使大家都不说,但是也都知道这最终是会给她的,只不过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传位给她。
看的出来,水淼的身体一向不错,在位三十年了,简单估计,再来个三十年不是问题。那个时候她这个皇太女说不定都入土了。
说不想要皇位是假的,但是盼着二姑早登极乐她又做不到。没想到水淼把她叫过去直接给她放了一个炸弹。
水政直接跪了下来。
“起来吧,看看,这是吓坏了吧,刚刚我还和三妹在打赌,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吓跪下了。”
听水淼这么一说,水政站立的时候,发现她母亲也在一侧。很明显,这是这个王朝的最高掌权人和第二掌权人已经通过气了,想到这,她不免心如擂鼓。
“这也不是我一时兴起,这皇位,我已经坐了三十年了。道理就在这里,我霸着位子长久不放,必然荒废昏暴;你当二三十年皇太女没问题,但是当四十年五十年,必然忧惧压抑……这个道理若要驳斥,便是虚伪。总之,两者都于天下无益,不如趁现在我也还清醒,即刻定下。”
水淼自然知道自己不会出现老来昏庸,求仙问道的事情,但是又何必呢,打工人的目标不就是想着退休之后环游世界吗,哪怕是皇帝也一样啊。她说放下就放下了。
等到水政反应过来,她再望向上方的人时,发现水淼已经和水安说起了其他的事情,仿佛刚刚讲禅位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水淼放的洒脱,却结结实实地给水政上了一课,居然还能这样……居然还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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