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念晚并不知自己让萧誉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其实她想要钱的理由很简单,一来她独自前往庭州需要盘缠,二来也想在走前给赵夫人母女一个安置。
赵从良虽有罪,但到底也算因为反水而被灭口。何况赵夫人母女的确无辜,此前受尽威胁,她希望她往后带着孩子不要那么辛苦了。
是以在离开萧誉的院子后,魏念晚特别去看了一趟赵夫人。
赵夫人虽伤心,但其实从知道自己夫君毒害璟王后,就猜到他已难回头了。如今事发,倒也算在她意料之内,是以魏念晚来时,她情绪算不得激动。
魏念晚将一张银票给她,道:“赵夫人,我和璟王殿下不会一直待在同州,你和孩子总要有个去处。这一百两应当够你从同州买间小院子,置办个家了。等孩子大些,若有剩余还可做个小买卖。”
赵夫人起先一边道谢一边推拒,可后来在魏念晚的分析下,也明白自己带着孩子一时难以找到安身立命的活计,是以最终只能厚着脸皮收下,再三谢恩。
魏念晚回到自己房里时,已差不多到了要睡觉的时辰,趁映秋不注意,她偷偷将香炉里的香给换了。
闻了带着少许迷药的香,映秋伺候完魏念晚洗漱,便早早便打着哈欠回房去睡了。
入夜时分,魏念晚按照与单君让约定好的时间背上她收拾好的小包袱出了门。
刺史府的巡夜原本一个时辰一回,璟王下榻后便改为半个时辰一回,再后来有了璟王中毒一事,除了每半个时辰一次的巡夜外,还在几处门前加了哨岗。
因着牢房里的狱卒平日最清闲,除了一日三回给犯人们发饭外基本无事可做,便将这守夜哨的任务分配给了他们。
而今晚负责守后门的,正是单君让的那个细作。
魏念晚算着巡夜的时辰,待他们刚刚过去,便遛去了后门。后门是“自己人”,她无需担心,明目张胆地撬开锁便出了门。
门外有单君让安排好的马车接应,拉着她直接前往了鬼市。
……
一弯钩月高悬中天,淡淡的清辉洒落,似给屋瓦染了层薄霜。
巡夜的府卫在檐下走过,丝毫未察觉头顶的异样,当他们走远了,两道黑影便跃下房檐,几个闪身迅速隐入廊下的阴影里。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扇屋门前,两个蒙面人交换了个眼神。一人望风,一人拿刀将门栓一点一点剥开,随后二人闪入了屋内,门重新轻轻关阖上,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人轻功都是极佳,在针落可闻的寂静夜里行走却无半点响动。
他们来到床前,确认了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的男人,便动作迅捷地将手中白绫在男人脖颈上缠绕了一圈儿!
被粗暴对待的男人立时惊醒,想要反抗,然而那白绫已将他的脖颈死死困在其中,两个黑衣人一人一端将之收紧,他便毫无对抗之力!只一双眼睁得跟牛眼一样大、一样圆。
最终就这么死不瞑目地停止了挣扎……
为防万一,两名黑衣人又拖延了一会儿才终于将白绫松开。而后一人将白绫抛上横梁系紧,一人抱起业已咽气的男人挂了上去,伪造了一个自缢的现场。
任务完成,两名黑衣人便出了屋子,在夜幕的掩护下迅速远离。
而此时的魏念晚,刚好在虹桥下停了马车,马夫回头小声向她提醒:“四皇子有交代,让你买完药材抓紧回去,不要越过一个时辰。”
魏念晚自不会在这紧要关头引人起疑,摆出一副乖觉态度:“放心,我去去就回。”
她跳下马车,很快汇入鬼市的人群之中。今夜她穿的是一身男装,但混在人群中仍旧打眼,盖因着逛鬼市的人多是些粗布短打的百姓,而她却是一袭月白的锦服长袍。直到她走出老远,马夫还依然能通过那抹鲜亮的月白辨认出哪个是她的背影。
魏念晚先顺着人流往里走了一段,待确定马夫看不见自己后,便迅速脱下身上的月白长袍扔到地上,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短褐。此时的她才算真正的融入了人群之中。
马夫在桥下等了多时,也不见魏念晚回来,估摸着四皇子吩咐的时辰快到了,便不敢再干等下去,自己也跳下马车走进人群。
他两下里找了许久也没瞧见月白色的长袍,便只得向摊子上的伙计请教:“劳烦,卖药材的摊子在哪边?”
那伙计伸手给他指了指,马夫便朝着那个方向挤去,挤到摊子跟前发现并不见魏念晚,便问摊主:“刚才是不是有位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年轻郎君来买过药材?”
摊主摆摆手,以十分笃定的口吻回道:“没有没有!”
若说先前马夫只是着急这小娘子贪玩儿误了时辰,这会儿便是真正的开始害怕了,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中——莫不是人给跑了?!
她是大梁皇子的女傅,却被吴国皇子抓住了把柄,被逼背叛旧主出卖母国。若说她想逃,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马夫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额上冷汗密密布了一层,这回去还如何交差?四皇子是什么样的人呐,平日里小宫女一个不长眼碍了他的眼,都要被重责,今日自己竟弄丢了他极为看重之人……
马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若不赶紧将人找回来,这颗脑袋不定要搬哪儿去了!
他四下张望了张望,选定一处最高点,爬上了桥柱,可仍是没能看见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这回马夫明白仅靠自己是没戏了,想了想,还是尽快回去禀明要紧。
岗哨上的狱卒得知了消息,内心大叫不好!也顾不得什么连夜将消息禀给了四皇子的心腹内官,而此时的四皇子早已睡了,两名内官在门外踌躇,拿不准是否该将主子唤醒。
这时屋内的灯蓦然亮了,传出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发生何事了?”
既然四皇子醒了,内官当然不再迟疑,立马隔着窗将事情如实禀明:“回殿下,刚刚传来消息,说女傅逃跑了!”
声音才落,一只瓷碗穿过窗纸砸了出来,精准落在了内官的额头上,登时破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跟着便是怒极的两个字:“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