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念晚恍然想起她与陆绥卿的关系来,心下微微一震,回头又看向陆绥卿。她想从陆绥卿的表情里探究出点什么,可陆绥卿的神情却是再平静不过,郑氏的出现仿佛没有掀起他内心的半点波澜。
魏念晚说不清内心是个什么感受,既有替郑姐姐感到心酸,也有一些旁的感觉,她压低了声量,用只有郑氏能听见的声音问:“郑姐姐是担心陆大人才来的?”
陆绥卿只身闯入火海带四吴国四皇子的事,如今已是在刺史府内插了翅膀一般传开了,郑氏的确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悬到了嗓子眼,这才不顾脸面地跑过来想确认一下他没事。不想却遇到魏念晚也在,自己愈加觉得难堪起来。
看出郑氏脸上复杂纠结的神情,魏念晚便鼓励她:“郑姐姐既然已经来了,不妨就进去大大方方地问候一下。”
郑氏却立即摇头:“不必了!”
说罢,将手从魏念晚的手中抽出来,转身就欲离开。
身后却突然响起陆绥卿的声音:“站住!”
郑氏被这一声惊了一跳,身子颤抖了下,跓了步子。
明明是她急火火地来见陆绥卿,如今反倒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只觉他的两道目光投在自己的背上,犹如芒刺在背。
见她不回头,陆绥卿更觉自己所猜的有了依据,站起身来问道:“郑娘子,若陆某没记错,陆某与你应当并不相识,何故你每回见了陆某都是这样一副模样,仿佛陆某哪里得罪过你。”
这话犹如一把锋锐的刀子扎在郑氏的心口,她眼眶红红的,瞬间就蓄满了泪。她咬着唇,一点一点转过身来,满目怨念地看着陆绥卿。
陆绥卿被她看得愈发不解,就听她悠悠开口问:“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就算不记得民妇了,难道也忘了自己曾有个叫‘吴修’的名字?”
这些话已在郑氏的心头盘旋了多日,可她每回看见陆绥卿都无法将这些话问出来,有时想想不如干脆就当他死在算了,何必再去当面讨这个没趣儿?
可今日亲耳听到他说不认得自己,郑氏便再难压抑心中的羞愤,想着不如豁出去了,干脆当面理论个明白!
“吴修?”陆绥卿眉头深深蹙起,倏忽想到一个人来,可不等他解释清楚这可能产生的误会,就听郑氏继续说了下去。
“四年前,大人一身落魄地逃到了民妇的家门前,化名吴修被民妇收留。这一留便是数月,亲也成了,孩子也有了,可大人却借口回京向亲人禀明此事,从此一去不回,将我们孤儿寡母扔在同州……”
郑氏说得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一旁的魏念晚也跟着流了泪。可这泪是为了郑氏,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尽管她还想听一听陆绥卿对郑姐姐所述之事的反应,却觉得这种时候自己不应继续留下来,总有窥探旁人私隐之嫌。是以扭过头去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道:“还请陆大人给郑姐姐一个说法,你们二人好好聊,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提步往外走去。
见状,陆绥卿压根未再管郑氏的质问,只大步追出去拉住魏念晚:“你不必走,此事多半只是一个乌龙。”
魏念晚起先还想挣脱开,可听他说是“乌龙”后又不免对此事抱有几丝期冀,狐疑地看着陆绥卿:“到底怎么回事?”
陆绥卿深深看着她,认真问:“难道你在同州刺史府住了这么久,就没遇见过一个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人?”
魏念晚不由一怔,忽然记起鬼市那个晚上。她正是看到阁楼上那个与陆绥卿有些肖似的男子,才追上去闹出了那样大的麻烦。
“你是说陆无修?”
是了,她自己竟忘了陆无修这号人!
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些日子以来魏念晚越是介怀此事,便越是有逃避心理,总让自己不去想此事,根本没有认真分析分析。经陆绥卿提点,这会她总算开了窍——陆无修、吴修,这可不就是一个人么!
自己认错陆无修时,可是才与陆绥卿分开不久,如此都能将两人混淆,更莫说与此人已四年未见的郑姐姐了。显然欺骗了郑姐姐感情的人是陆无修,并非陆绥卿。
就似一道光映进了心里,魏念晚只觉心中敞亮万分,赶紧去向郑氏解释:“郑姐姐,此事果真是个误会,你要找的人不是陆大人!”
泪雨连连的郑氏闻言不由愣住,“念晚,你、你说什么?”
魏念晚心疼地握过郑氏的手,愧疚道:“郑姐姐,此事说起来还是怪我,我见过那个陆无修几面,可当你说起过往那些事时,我竟完全没往他的身上琢磨,害你白白气恼了这么久。”
之后便将原委简单道来:“其实陆大人在同州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陆无修。粗看之下兄弟二人容貌有七成的相似,但细看便会发现根本是两个人,不过你与他四年未见了,也难怪会将人认错。”
“陆无修……吴修……”郑氏口中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直觉就是他无疑!虽还未见到此人,但已不作他想。
郑氏抬手揩拭脸上的泪,擦干净了才想起先前的逾矩和荒唐来,不由分说便对着陆绥卿“扑通”跪了下来!
“求陆大人恕罪!民妇实不该不问清楚,就将您误认作民妇的夫君。”想着先前说的那些话,郑氏满心的愧悔。
在这种事上陆绥卿倒不是气量偏狭之人,既然对方悔过,他便不再计较,只道:“罢了,解释清楚便好。”
说罢回了屋里,留给姐妹二人自在说话的空间。
魏念晚忙将郑氏扶起,郑氏反握住她的小臂,急急追问:“念晚,我要见他,他如今人在哪里?”
郑氏记得先前陆绥卿对魏念晚的原话是‘难道你在同州刺史府住了这么久,就没遇见过一个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人?’,这话便表明那个陆无修亦常出入刺史府!
魏念晚点点头:“今日刺史府刚刚出了这样大的事,想来陆无修听到消息很快就要来了。郑姐姐放心,见面的事我会尽快帮你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