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颍抬手制止了罗永将要说出口的话,“罗相不必担心,稍后我还要带着神医去其他房间诊治,待太后娘娘重新敷了药,这里就不留人了。太后娘娘能否过此关,全仰仗罗相的学识了。”
罗永躬身行了个礼,“草民领命。”
罗永目送着姜玉颍一行离开,静静地立在门口,看着那些侍从进进出出,心中焦急万分。
约摸个把时辰,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俯身行了个礼,“大人,太后娘娘已经收拾妥当了。安神香刚刚熄灭,恐怕需半个时辰才会苏醒。”
罗永往里望了一眼,微微颔了颔首。
“那老奴便带着人退下了。”
“嗯。”
罗永看着她招呼了所有的人离开, 回眸往里间的方向望了望,却似有些“近乡情怯”。他负手而立,眉间蹙着一抹阴翳,思索着当如何开口。
女子容貌,于人于己,堪比性命!
他只是想着匆匆赶来,能知其生死,护佑一二;如今,却有如此“大任”,罗永长长地叹了口气。
站了许久,里间传出断断续续的唤声,“水……水……”
罗永顾不得思索许多,转身迈过门槛,自案上端了碗方才备下的一盏清茶,进了里间。
榻上的程莞紧紧地蹙着眉,双眸紧闭,纤长的羽睫微微地颤动着,双唇干涸地几乎开裂。
右侧的脸颊,颈上,几乎完全被墨青色药膏覆盖,乍看起来甚是骇人。
落在罗永的眼中,他只觉得心疼无比。
她本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本不该承受这些!
罗永握了握拳,想到那江氏已然葬身火海,胸中更是郁结。他敛了神色,轻唤了几声“太后娘娘”,程莞只微微 摇了摇头,却发不出声音来。
罗永就着榻边,大着胆轻轻为她将粘在唇边的碎发一一捏开,而后试着用青玉瓷勺喂她进水,却悉数流了出来。罗永一慌,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块儿灰色方帕,仔细地为她擦拭着流下来的水渍。
回眸扫了眼案上的安神香已然熄灭,罗永心中腹诽着,怎么这么久还不见苏醒?
他思忖再三,将茶水浸湿了帕子,一点点地在她的唇上浸润着,仿似感到些许舒适,昏迷的程莞这才微微张着嘴,轻轻出声:“水……水……”
罗永连忙又舀起一勺清水,轻轻一斜,总算进到她的口中一些。
罗永这才轻轻呼了口气,能进些水也是好的。
待喂完一盏清茶,程莞这才似是苏醒一些,长睫连连颤动,几欲睁开眼来。罗永立刻起身,后退了数步,静静地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程莞便幽幽醒转。她冲着顶上的床幔呆愣许久,全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人。轻轻抬着手抚摸了下脸颊,一股黏腻之感瞬间袭来,她将手举至眼前,凝眸望着手上的糊状膏药,眼泪就那么静静地流了下来。
“娘娘……”罗永似有不忍,轻轻出声道。
程莞蓦地转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只片刻,她立即背过身去。
“你……你……怎么……”
“草民听说娘娘遭了灾,这便带了韩神医来。娘娘放心,韩神医医术了得,您是知道的。他一定能助娘娘恢复七八。”
“七八……七八……”程莞轻声呢喃着。
半晌,没有再听到程莞说及其他,罗永正思忖着是否开口,却听到程莞的声音传来,“多谢你带了神医来,你走吧。”
“呃……”
罗永怔怔,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下了逐客令。
罗永瞬时有些烦闷,却也无从发作,只好静静行了一礼,转身绕过屏风而去。
程莞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轻轻回身,望着空空的屋内,一时也有些怔怔。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她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用了些气力,“来人!”
半晌,罗永又出现在里间,拱手道:“娘娘可有吩咐?方才,我已让外面的人去备些汤粥,为娘娘补充气力。”
程莞有些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巴道:“怎么……”
“雍城的一场火,两位公主皆有所伤。小蝶姑娘如今尚未醒过。这明王府本就奉行节俭,侍从不多。所以,如今娘娘这里,唯草民一个。”
罗永说得理直气壮。
程莞却花容失色,惊讶道:“她们……她们……如何了?”
这几日,惊讶于自己的容貌尽毁,未曾想到两个孩子居然也……火势蔓延前,她分明看到阿琦救了她们……
罗永沉了沉声,“听太妃娘娘所言,公主们的伤情问题不大,只是受了些惊吓,这几日,二公主有大公主陪着,娘娘不必担心。小蝶的伤,相信有韩神医在,应该也能控制。只是……”
“只是什么?”
罗永凝望着程莞探寻的双眸,轻声道:“胡太嫔已然亡故。想必,尸首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什么?”
程莞顾不得身上的伤,单手支着床榻。
罗永郑重地点了点头。
程莞紧紧地握起拳头,重重地在榻上捶了一下,“究竟是何人所为?”
那日昏昏沉沉中,她只记得是面目凌厉的妇人。
“草民来的路上,听说,程将军将江大海收了押,别的尚不知晓。”
“江大海?”程莞疑惑道。
看着罗永徐徐点头,程莞思忖了许久,终于,对上号了,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那人是江氏……是江氏……”
“她竟如此恶毒!”
程莞紧紧地抓着衾被,一不小心扯动伤处,瞬间嘶了起来。
门外,送餐食的仆人轻轻出声,罗永转身出了屏风,接了过来,示意她先出去,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榻上的这位,一向是遇强则强的性子。
放好碗盘,罗永出声道:“娘娘该好好养着身体,大好之后,也好配合程将军,将凶手尽数捉拿,为自己,也为胡太嫔报仇!”
程莞抬眸望着他,怔然出神。
“我?”
“自然?太后是陛下亲母,陛下又以孝治天下。如今,初初登基,便有人敢谋算到太后身上,这不是对江山社稷的大不敬吗?”
“如今,和姗公主,形单影只,一人陪着胡太妃回了上都。太后娘娘您一向宽厚不佳,可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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