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古老的玉简,她翻开一页,其上除了文字记载外,还绘有一幅画像。
画中之人,手中紧握着一柄仙剑,一头深赤色的长发无风自舞,面上覆着一张白色的灵符面具,眼眸深处蕴含着无尽的森然杀机。
容貌竟与肖锋一般无二,且此人在古籍《九黎神卷》中有载,正是他们九黎部落亟需相助之人,亦是带领他们脱离此地的关键所在。
“暂且慢行,一切待证实后再做定论。”龙稚合上玉简,目光望向窗外的峻峭山峦。
也正因为如此,当得知外界有人通晓他们部族的古语,他们便立刻动身欲将其带回部落。
与此同时,另外两大部落也正在赶来的途中。
所有人都想知道,此人是否就是那位能够引领他们九黎族群逃离这片禁锢之地的关键之人。
肖锋曾几何时,或许会在此地悠然闲逛,领略当地的风俗人情,或痛饮一番以尽欢愉。然而如今,那份过往的轻松心情已离他远去。
位于天元秘境中的“九华灵草堂”,悬挂在药店大门上的牌匾显得庄重古朴。两扇木门之上,一对对联格外引人注目:
上联:大道尊医思邈济世;下联:品德昭映仲景医人。
肖锋略作沉吟,随后步入店内。店内的小厮立即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忙不迭地上前迎客。
“这位修士,请问有何不适之处?”
“我家主人乃是方圆千里之内闻名遐迩的妙手神医,施主真是找对地方了。”
肖锋微微点头,虽然觉得此处氛围颇有些奇异,但从自己蒙面的形象来看,显然并不像是一位善良的修士。跟随小厮,在藤椅上坐下候诊,前方还有几位病患等待就诊。
一名少女从他身边走过,走向药架试图去拿高处的一包丁香花蕾,但却够不到。此时,一只手掌悄然伸出,拉开装有丁香的抽屉。
少女一时惊愕,望着这只戴着白色修行面具的手,声音微颤地道了声谢,随即捧着丁香花蕾奔向研磨药材之处。伴随她推动石碾子的动作,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施主,已经轮到您看病了。”小厮快步前来告知。
肖锋点点头,坐到了医师面前,视线却始终未曾离开那个仍在专心研磨药材的少女。
“请问何处不适?”医师看上去年逾半百,满脸皱纹刻画出岁月的痕迹,眼神疲惫不堪,唯独那双修长的手却依然柔软细腻。
肖锋听言,扭头朝他指了指胸口的心脏位置:“这里,不太舒服。”
老者略感惊讶,遂握住了肖锋的手腕,轻轻搭上了他的脉搏,接着面露异色。
“这位修士,您的心中并无气血跳动……也就是说,您没有心脏。”
“您是否忘记携带了,或者它一直在别处?”老者一脸严肃地看着肖锋。
肖锋带着些许落寞的笑容回应:“是吗。”他又追问了一句:“那么诊金是多少呢?”
医师挥了挥手,客气地说:“分文不取,施主请先找到您的心再来寻我,那时我才有可能助您医治。”
“多谢。”肖锋淡淡一笑,内心却是无比沉重。
究竟是在何时失去了,抑或是自始至终就不曾拥有过……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
离开前,他又投去一眼那在丹房中汗如雨下、执着炼制药材的少女,她与南星有几分神似,同样的坚韧拼搏,或许都在追寻各自的修道之路吧。
就在这时,少女肖名抬起了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恰巧与肖锋四目相对。
从困惑不解到疑惑审视,再到试图寻觅往昔的记忆痕迹,最终她只是轻轻摇头,选择了不再纠结此事。
而肖锋则感觉脑海中一阵剧痛如雷霆般炸裂,一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陡然涌现:南星抱着炼器刀,泣不成声地挥舞,仿佛在斩断着什么因果纠缠。
这一切源自安的记忆,因为在肖锋的身体之中,连同领域的力量一同被抽取而出,只不过这些回忆属于安,在他心中形成了一层难以逾越的壁障,未能彻底融入肖锋的意识深处。
直至走过漫长的距离,肖锋才摇摇晃晃地坐在街头,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也随之骤然停止。
“我的记忆……并未完全复苏么?”他无力地瘫坐在地,额头沁满了冷汗,口中呢喃着却又带着一丝迷茫。
“这里究竟是何处……”
他在街角独坐良久,尝试各种方法来再度唤醒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但夜已深沉,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窗外洒进一片橙红的光芒,街道上空荡无人,唯有守夜人手执一面铜锣,握着一根木杖,穿越街头巷尾,敲击着提醒人们入睡。
“可是你下午不是来看病的那位吗?怎么还不回家啊,地上这么凉小心受寒呢。”
一声清脆的话语传入肖锋耳中,让他不由得抬起头,眼神微微颤抖。
原来是他午后曾在医馆遇到的那个少女,此刻她正关切地看着肖锋,那一脸医者的慈悲之心与南星如出一辙。
肖锋发现这世上之人皆由阴阳二气塑造,样貌相似也并非稀奇之事……
“你叫什么名字?”他凝视着少女的脸庞,声音竟带了几分柔和地问。
“你若是现在回家,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怎么样?”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好吧,我现在就回去。”肖锋起身离去,直到渐行渐远,才听见身后少女的呼唤。
“我是天福草堂未来的医师!你可以叫我南星就好啦!以后若是生了病,一定要记得来找天福草堂哦!”
少女雀跃地挥手告别,满怀期待地朝自家的方向欢快走去。
今日提前收工,但她还要赶回家研读医籍,只消坚持不懈,勇往直前,她坚信终有一日自己会成为天福草堂乃至整个城市的首席名医。
肖锋的手紧紧按在胸膛处,眼角不知何时悄然滑下一滴滚烫的泪水,沿着面罩边缘悄无声息地落下。
伴随着那一声熟悉的“南星”,犹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记忆瞬间涌入肖锋脑海深处。
“我已无继续活下去的意义,我沾染了太多污秽。”她含泪回望着洞窟内已然重生的肖锋身影,低声说道:“肖锋,此生请你莫要挂念于我。”
“都怪你!”
“我不再纯洁了!”
“你怎么可以死去!你有什么资格先行离去!?”……
那一阵阵无助的悲鸣,伴随她眼中滚烫的泪珠融为一体,化作一道锐利的剑气,深深刺入肖锋胸膛内那片空茫之处。
灵居烛火,幽幽闪烁,给两侧巷陌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原来...我竟忽略了如此重大的事...”嗓音梗塞,指尖颤抖,此事如何弥补,又怎可弥补得了?
此情此景宛如一场破碎虚空的梦境,瞬间破碎,显露出赤裸裸、惨白森然的现实真相。
肖锋历经诸多磨难,尤其是魔域的疯狂煎熬,自以为已足够坚韧。然而,他的人生道路并未因此止步,而是矢志向前,直至所有人得以重返尘世。
但仅此便足以令世界变得干净清明了吗?人心之垢,自我之污,无尽索取,却又让人背负罪责。
紧握胸口的手,在颤抖间硬生生深入血肉,鲜血淋漓,但他已无所畏惧。
“一千年吗...你还要继续等待一千年...南星”
“辛苦你了...”
所谓宿命或未来,无论怎样挣扎抗争,终究无法逃脱束缚,似乎这一生都在某人的阴影之下挣扎求存。
该如何追寻那遥不可及的命运轨迹?
“等待着我的人多矣,我又怎能让他们失望?”
“我会将你们一一召回,然后向你们谢罪。”
肖锋凝视苍穹,那满天繁星犹如泼洒的墨汁,星星点点,仿佛南星的梦想——她渴望被人敬重,成为一名救治众生的仙医,成为族群中的圣手,去看看那个与众不同的天地,看看从小就未曾见识过的皑皑白雪。
他站立在街头,仰望着星空,静静地驻足在那里,昼夜更替,岁月流转...
再次体悟这个世界,审视内心深处,他要做些什么?又能做到什么?目标又是什么?那便是南星记忆碎片所构成的残酷画面,令他痛彻心扉,激起愤慨之情。
但现在,他们已有约定。
“对吧...我会去接你。”
“千年之后,我要成为神祗,而你不必等待千年,只需相信我...”
肖锋徐徐阖上双目,身影逐渐固化在这座城镇的街头,化身为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过往行人无不惊叹,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留下此等杰作。
人群中,有位少女,有一天,突然停下忙碌的步伐,定睛细看那尊石像的容貌。
她笑了,笑容依旧甜美如蜜,灵动无比。
“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你还答应带我飞跃深谷呢。”
一颗实体心脏忽然悸动不已,裂缝悄然出现。
那是那颗久违的炽热之心,替代了肖锋原本心脏的存在。
“别离之后两相共,最耐不住月明星稀间的凄楚哀怨。”
墨苗族境之内,三大氏族族长齐聚一堂...
当肖锋踏入修炼秘境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整整二十一天,然而那座山巅之上的禁制领域非但未曾黯淡,反而熠熠生辉,显得异常璀璨。
“龙稚,那人是不是他?”一位男子身形枯瘦,面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虽仅有五十三载,却如风中残烛般衰弱。此人便是白苗一族的族长,相意。
另一位则身材魁梧,正当壮年,但他周身环绕的毒蛇却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鸷之气。此人正是古苗族的新任族长——金泽。
龙稚轻轻摇头,不确定地道:“我不知道,但是已经超过领域内的生死考验期限了,他似乎还活着。”
这段时间,雨菲一直担忧肖锋未能从中脱困,然而那个秘境内却不断地涌现出生机勃勃的气息,令领域持续激活。她自身安然无恙,只是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听着那些陌生的语言,只能默默地祈盼肖锋能早日前来搭救。
“自古以来,无人能在秘境之内生存超过十五个日夜,他究竟怎么回事?”金泽仰望天空,满腹疑窦。这秘境散发的光芒与其中蕴含的力量都在暗示,里面的人并未死去,而是在体验感悟和修为突破的过程。然而过了十五天,秘境内的力量已达到极限,别说肖锋,即便是他们这样的强者,全力以赴恐怕也无法做到。
试炼自我,斩断欲望,在那样的环境中,没有人会选择停滞不前,而是会奋力冲击至杀戮境界,唯有经历过生死杀伐的洗礼方能从中逃脱。然而抬头望去,天空中的秘境并无血红色的杀戮气息,反倒是呈现出象征问心阶段的乳白色。
再说,若此人果真是古籍所记载的那个存在,龙稚何必要让他进入秘境受此考验?只是为了证实他的身份吗?金泽不信,相意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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