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画廊开始退散,白练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化。
周边的嬉笑叫嚷声传来,白练一回头,一张清秀的笑颜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书瑶,你在发什么呆啊?快来,就缺你了”直面璀璨的阳光,白练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随后,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着往前走,对方口中还时不时嘀咕:“快点快点。”
白练看清楚了,她现在好像在一个学校,教学楼是中西合并的建筑风格,眼前的女孩虽然穿的不是校服,但也是一身朴素而又优雅的连衣裙,发间是一个草莓发夹,给朴素的颜色中增添了一丝俏皮。
啊,她想起来了,这是程欣。
她上学时期的玩伴,还曾经和她的家人据理力争,“女孩子也要学习知识,这样才不会吃亏。”
家里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放她出来上学,只不过学费,就要她自己去挣了。
程欣拉着她的手,两人进了社团,里面的人早就等不及了,已经开始尝试上手新来的乐器了。
好些国外的乐器都摆放在这里,程欣看到后眼睛都亮了。
“这个是什么呀?”她兴奋的指着一个长条状的乐器问。
“那个是双簧管,旁边的是萨克斯,还有小提琴,你们都小心些,不要弄坏,这些都很贵的。”一个男生开口道。
“建业,我有一个想法,我们要不要用这些乐器合奏一曲,一定能震惊很多人!”
“随便你们,只要不弄坏就行,这些都是我小叔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礼物。”说完男生才看向了这边,对着白练不爽道:“聂书瑶,你和我出来一下。”
白练下意识跟过去,到了外面后,郝建业才神色阴沉的开口:“你怎么还没有让你家解除婚约啊,我有喜欢的人了,念在我们同学一场,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否则之后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听到这种话,白练本能的觉得有点不舒服,于是道:“你自己怎么不和家里人说?你家人那么宠你,还给你带了那么多礼物,你提这件事的话,他们肯定会取消婚约的,为什么要来为难我?”
郝建业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他恨恨的瞪了白练一眼,扭头又回到了社团。
里面的人问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郝建业不说,其他人忙着练习陌生的乐器,很快就忘记了这回事。
“你和郝建业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觉得你们有秘密?”等到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程欣才开口询问。
白练觉得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讲两人有婚约的事情说了出来,程欣半天没有开口,等白练看过去的时候,程欣才问:“你喜欢他吗?我是说郝建业。”
白练当即摇头:“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面对我从来都是一副冷脸的模样,我怎么会喜欢他?”
程欣脸上的笑容这才恢复,斑驳的阳光照在她的头顶,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面纱。
白练觉得有点古怪,但说哪里古怪,她又说不出来,毕竟程欣似乎是真的在高兴。
程欣不会喜欢郝建业吧?
这个猜测被她埋在心底,她只想安安分分的毕业,然后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社团也是因为程欣喜欢她才一起加入的,有关好朋友的感情问题,她选择从不过问。
直到他们要在学校演出的前夕,两人的婚约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传遍了整个年级,郝建业气势汹汹地来找她算账,却被社团的人集体拦住。
原来,郝建业心中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那个喜欢的人一直都没有接受他的追求,直到听说他有婚约后,一声不吭出国留学了,所以郝建业把自己没能追求成功的原因全部都赖在了聂书瑶的身上。
当着整个社团的面,郝建业打了聂书瑶一巴掌。
感受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白练心中有一种无名的火气在翻涌,她当下就想还手,却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具身体,聂书瑶像是愣住了一样,就站在那里任凭郝建业言语上的侮辱,最后,郝建业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学校。
社团内,程欣一脸惨白的告诉她,自己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社团的社长过来递给她一杯水,似乎也在安慰她。
白练终于从那种完全被控制着心神的状态脱离出来,她的心情不太美妙,这是第几次了?
每次和别人共感都会有种她成为了别人的感觉,那种不属于她的情感和自己的认知交缠,几乎能让她无法分辨究竟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有种让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恐慌。
清醒过来后,白练就能以第三视角的身份来观望他们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好几天都成为了学校的谈资,因为被郝建业喜欢的那个女生在学校里面很出名,聂书瑶就成为了这些人口中的坏女人。
聂书瑶活了十几年都是循规蹈矩,在面对众多包含恶意的视线时,能做到的就是主动回避。
好在她所在的社团里的人都很好,也经常帮她说话,更重要的是,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散了心,并且约定毕业后也要经常聚聚,社长还为了让她高兴,用自制的乐器给她演奏了一曲,听的聂书瑶破涕而笑。
她是感激社团的朋友们的。
程欣也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但聂书瑶和她的话很少。
哪怕聂书瑶知道这件事情不是程欣做的,但好像两人就是回不到以前了。
直到有次社团活动,聂书瑶决定两人还是得好好谈一谈,她不想以后和好友的关系一直僵硬下去。
可程欣找不到了,她只看到程欣和一个人离开的背影,而那个人,是郝建业。
大家都传他们两个私奔了,郝建业宁愿喜欢别人也不想和聂书瑶结婚。
聂书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家里人强制着带回了家,他们说婚期快到了,不允许她继续在外面抛头露面,然后将她关了起来。
郝建业都跑了,那她要嫁给谁?
说实话,聂书瑶有那么一瞬间是恨程欣的,她猜到了程欣有可能喜欢郝建业,但不能接受她一声不吭的把人带走。
但很快她就释然了,因为有人告诉她,郝建业找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是在路上遇到了山匪,被乱刀砍死了。
还不等聂书瑶欣喜自己可以解脱,她就得到婚礼继续的消息。
她要嫁给一个死人。
回忆掐断,眼前的场景再度转换,阴寒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冲散了棺椁的泥泞。
死人的棺椁里发出一股十分难闻的气味,白练看到了一个草莓发卡。
“哼,还真的在这里!”男主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聂书瑶的身子瞬间僵硬。
她缓缓回头,看到男主人身后跟了四五个壮汉,其中一个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西装,正是郝建业本人。
聂书瑶的喉咙发出一种难听的声音:“郝建业,是你害了她!”
郝建业他先是看了男主人一眼,这才皱眉看着聂书瑶:“你别胡说,是她说她有办法说服我家人解除我们两个人的婚约,我才带着她离开的,谁知道抄近路会碰见山匪?也是怪她自己承受能力太差,才五个人就受不了——”
聂书瑶尖叫一声,什么都不顾的朝着郝建业冲去,大家都没有阻拦她,就是在她一身的脏污即将触碰到郝建业和男主人时,旁边的几名壮汉轻而易举地将她控制住。
这种时候,她能动的只有一双散发着凶狠目光的眼睛。
“郝建业!你该死!”然后被旁边的壮汉抽了一巴掌,人昏过去了。
郝建业沉默地收回视线,然后迎来了男主人的凝视,“怎么着,你舍不得了?”
郝建业干笑两声,“钱哥说什么呢,我要是对她感兴趣何至于费尽心思想要解除婚约,现在就挺好的,是她放着好好的三姨太太不当,非要跑来惹事,我和她只是同学关系。”
男主人:“我怎么听说她还和你结过婚?”
“和她结婚的可不是我。”郝建业连忙解释,指着那边被刨开的坟坑,“是那个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聂书瑶最终又被带回了男主人的二层小洋楼里面,因为她全身都是伤,这次她受到的惩罚不大,只是在她的食物里面加了能让人提不起精神的药。
不是要逃跑吗?没有力气看你怎么逃跑。
因为和聂书瑶感同身受,白练在这个时候也十分没有精神,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昏欲睡。
直到有次她清醒的时候,看到有个身影正在她的身上……
见她醒来,男人身子顿时一僵,他神色扭曲了起来,竟是有些仓皇去穿自己的裤子,窸窸窣窣几声后,门“啪”的一下被关上。
男主人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神情揶揄。
聂书瑶呆滞的看着上方,她的身体早就麻木了,每天吃的药也在控制她本就不清醒的神志。
但这种时候,她胸腔中的火焰仿佛能将她自己整个人尽数燃烧,她以身为火,灵魂以祭祀鬼灵,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似乎在不断扭曲,聂书瑶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白练也在这时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