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对上云绾棠笑靥如花的面容，却是一怔。他看得出来，女人大概是多少对之前的事情有些愧疚，所以一直在刻意接近他。
可他不需要这种同情和怜悯，也担忧...自己最终还是心软。
所以陆翊本来是想在惩罚老嬷嬷的同时，也把自己本质的一点恶透露在云绾棠眼前，让云绾棠能够知难而退。
但此刻...他竟然从云绾棠的眼睛里面看到的只有澄澈，还有直达心底的明媚、欣赏，丝毫没有半点嫌弃、厌恶这种负面情绪。
柳幽莲这会儿险些将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面色极其难看。大家刚刚都以为，陆翊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不为难明月郡主的！
结果现在又挥手砍了那老嬷嬷的一只手，那不是在打她的脸？
翊...他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忌她的面子？
“相爷？”云绾棠发现陆翊竟然有些失神，忍不住疑惑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还好吗？”
陆翊这才回过神，他倒是没答云绾棠的话，只是颇为高冷地转身到不远处的一处席位落座。
但柳幽莲分明看得出来，陆翊方才走向坐席的刹那，步履隐隐藏着一丝慌色。
他的心...居然因为云绾棠而乱了！柳幽莲盯着云绾棠，眉头轻轻皱起。
果然如青莲所说，这个云绾棠，还真是个祸害。
云绾棠淡淡扫了眼不远处，断手的老嬷嬷不停哀求明月郡主救命，爬过去要拽明月郡主的裙摆。
明月郡主被吓疯了，紧紧拽住旁边丫鬟的手往后撤，“给本郡主拦住她啊！拦住！”
“郡主，救救老奴！”
“...”
明月郡主逃，断手的老嬷嬷爬着追，鲜血很快就流淌一地。
跟随明月一同来的丫鬟小厮也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一样害怕地惊慌失措，但又碍于明月郡主的命令，不得不挡在明月郡主前头。
一时间，场面一度混乱。
挺有意思的呢。云绾棠眼睛一眨，镇定万分地拉起青箬，重新到原来的位置落座。
不过青箬毕竟不是云绾棠，没有那两世的定力，历经这么一遭，她也有种魂儿飞走的感觉。
云绾棠见状，眉头轻轻蹙起。
孙巽方才见证如此戏剧化的情景，嘴巴一直微微张着。直到云绾棠过来，她才注意力有所转移。
此刻仿佛看出云绾棠的担忧，抬眸朝金铃示意地道，“你和青箬一起到外头透透气吧。”
“是，夫人！”金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忙牵起青箬的手离开宴厅。
这种场面，她看着也有点难受，能出去自然是极好。
其实不止她们，宴厅内还有见不得血腥的女儿家，都齐齐溜走了。
“有金铃帮我照顾青箬，我放心的很。”云绾棠瞬间松气，“谢过三弟妹。”
云绾棠自然是能够明白孙巽的良苦用心。
青箬和云绾棠虽然亲，不过她在云绾棠面前，始终都是把云绾棠当成主子，多少还有点放不开。
反倒是金铃和青箬年岁相仿，又身份相仿，更能敞开心扉，开解起来也更容易。
“不用谢我，举手之劳。”孙巽说着，瞥了眼坐在她们正对面的陆翊，凑到云绾棠耳边低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愿意主动示好陆相了。”
“比起二爷那样不是东西的男人，这陆相确实值得托付。”
云绾棠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孙巽的话后，一张脸霎时开始染上滚烫，“我...我和他没有。”
“没有？”孙巽深深地盯着云绾棠，挑眉间，依旧用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们俩要是清白，你脸红什么。”
云绾棠一愣，随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是啊，她又不心虚，她脸红什么？她不会真的对陆翊...有非分之想吧？
“他刚刚这么做，分明就是在护着你啊。”孙巽笑道，“这下好了，不但给你报了仇，还压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还挺爷们的。”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他这样明显是在帮你，可事后，为何坐的这么远？”孙巽转而又疑惑道，“而且刚刚走的时候，还这样冷。”
孙巽的这番话，把云绾棠重新拉回现实，也把她悸动的心瞬间重重压下。
云绾棠视线扫过还站在那的柳幽莲，唇角轻抿，不过很快唇角又扯出一抹弧度，回答地道，“他待我好，或许只是因为我像她吧。”
孙巽怔愣住，顺着云绾棠的目光掠过柳幽莲，初时不识，但现在听了云绾棠的话，一下就猜出了柳幽莲的身份。
“你是说，她就是...”孙巽沉下脸道。
“没错，眼下正主还在这，他自是不愿意与我有过多交流的。”云绾棠眼底深处有黯色一闪而逝。
她对陆翊，应当不是喜欢吧？只是先前不断伤害他，产生的愧疚。
但如果她真的对陆翊有这么一丝动心，那她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的这抹动心彻底抹去。
前世，云绾棠在男人身上栽倒过一回，今生，又是碰见这么一场必输的局，她怎敢再陷入？
这回轮到孙巽陷入沉默，她叹气地道，“陆相也未必还对柳幽莲余情未了，毕竟她已是靖王妃。”
“三弟妹，对感情，我不会打赌。”云绾棠灿然一笑，“因为，我输不起。”
灌入骨髓的痛，她经历过一次，便不会让自己有第二次痛的机会。
孙巽对上云绾棠满是苦涩的笑容，心头也是笃然一颤，她也是一样的笑，抬手将桌前的一盏酒一饮而尽，“你说得对，感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们都是被男人伤过的女人呐...
“不过，二嫂，一心一意，不含杂质的感情，在这世上万中无一。”孙巽重新把酒杯斟满酒水，带着三分醉意憧憬地道，“我祖父祖母便是如此，一人死，另一人也不独活，百年之后合葬一坟。”
“倘若你真的碰见那样的人，愿意为你倾尽所有，或许，你亦然能够倾付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