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暗,虽说练习袖箭算不得体力活,但这一下午下来,云绾棠还是多少感到一丝疲惫。
陆翊像是察觉到云绾棠的不适,眼底有一抹懊恼一闪而逝。
方才被这女人给气到了,一时间有些疏忽她的身子...不过仔细想想,依照他如今的情况来看,云绾棠这么做,或许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最好的。
他真是不该心生责怪。
陆翊看着还在低头研究腕口上袖箭的云绾棠,柔声地道,“你学的也差不多了,只要之后再勤加练习就好,就到这里吧。”
说来奇怪,云绾棠是闺中女子,明明之前也没有接触过这种暗器。
不过今日学暗器之法,她学的不但快,而且有时候还能创造出一些新奇的使用方法,让陆翊都感到有点惊讶。
如果要解释的话,应该也只能用‘天赋’两个字来解释。
“好。”云绾棠闻言,轻轻颔首,倒也没有再坚持,她的确有点累,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腹中这个小的。
说完,她犹豫片刻道,“虽然有人给我打掩护,不过我在相府多住一日,就越是容易暴露。”
“今晚上,我还是回去吧。”
陆翊轻轻一顿,倏尔,他才道,“我让风冽送你。”
云绾棠眼睛一眨,打算开口,但话还没从嗓子眼出来,就见面前的男人忽然朝不远处招招手。
下一秒,风冽适时出现,手中还拿着一只雕花木的匣子。
当这只有些熟悉的匣子出现在云绾棠面前的那一刹那,她眸中霎时一亮。
“答应给你的答谢礼,既想复兴云家,你便好好努力吧。”陆翊捕捉到云绾棠绝色容颜上浮现的期待之色,心中生出一抹好笑。
“等本相下次去云棠阁的时候,希望它已经能够拥有成为上东梁礼册的资格。”
此言一出,云绾棠笃然一怔,紧接着,抬眸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陆翊,“你先前在长公主府讲的那些话...”
他说请她来陆府,是为了跟她沟通东梁长孙生辰宴贺礼之事。
而云家丝绸,也在贺礼备选名单之上。
原来云绾棠还以为,这都是陆翊为了给她解围才这么说的,结果他竟是...真的打算让丝绸进礼册么?
虽然是以云棠阁的名义...不过依照云绾棠跟云家的关系,云棠阁的丝绸进礼册,其实跟云家进了没多大区别。
毕竟现在云棠阁售卖的大批蚕丝,本就来自于云家。
“怎么?”陆翊视线扫过云绾棠这惊愕的样子,淡淡地道,“不愿意?”
“没有!”云绾棠急忙乐地道,“愿意,太愿意了!”
说完,云绾棠看着陆翊的目光浮现出一丝感激,云棠阁自开业以来,口碑就极好,可惜到底还是新店。
只要云棠阁的丝绸能入东梁的礼单,作为西岳赠给小皇孙的贺礼之一送往东梁,云棠阁的名声自是能够彻底被打响。
以后云棠阁在西岳京城的名声,定能直逼那些经营丝绸的老店。
陆翊此举,无疑是给了云棠阁一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
云绾棠满脸的笑意险些止不住,她接过风冽手中的匣子道,“谨遵陆相所言,我一定好好经营云棠阁。”
陆翊瞧见云绾棠发自内心的高兴,眉宇间的寒霜也不禁散开了些。
云绾棠朝陆翊点点头,紧接着,便转身看向风冽,“我们走吧。”
风冽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陆翊两眼,见陆翊未曾有动作,这才松气,领着云绾棠一道离开夜棠阁。
陆翊一直站在原地,眺望缓缓远去的影子,素来清冷的容颜深处,有一缕光晕在闪烁。
春湘见状,上前来到陆翊身侧,笑道,“大人既然不舍,为何不留下云二夫人?”
她是陆翊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明白,依照陆翊的手段,应该有的是办法能够留下云绾棠。
“留了,又有何用?”陆翊眸色开始变的幽深,“皇上的眼睛一直盯着相府,屡屡试探,我受制太多。”
“若是将她留下,或许,会害了她,不是吗?”
春湘微微一怔,紧接着,蹙眉地道,“相爷的意思是...皇上,还并未对您完全放心?”
“可是近几年来,皇上重用相爷,难道都是假象?”
“假象倒也算不上,不过西岳江山,本也是他偷人家的。”陆翊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地道,“人啊,一旦心虚,就会变的多疑,此次刺杀,也能够看得出来。”
春湘闻言,眸中有惊骇一闪而逝,“相爷是如何得知,这些刺客是皇上所派?”
“这回的刺杀不同于往常,所有的部署,都太过精妙。”陆翊嗤然地道,“寻常人,可不会有这等手段。”
“何况在入长公主府院落以前,我早就安排好顾清风和风冽捉拿刺客。”陆翊淡淡地道,“他们最后既能来院落当中找到我,就意味着,那些刺客已被捉拿。”
“今日清晨,本相亲自审问那些刺客的活口,但刺客皆是死士,倒是没问出什么东西。”
“可死士自尽时用的毒,来源于西岳皇室,从前西岳皇室便是拿这种毒来秘密审问犯人。”
别人或许认不清这毒,可他...却是认的一清二楚。
春湘面露凝重之色,“可皇上这般做,究竟是想试探什么?”
“人到绝境之处,往往才能够不再藏拙,他自是想试探我...有没有背着他偷偷有小动作。”陆翊漠然地道,“当然,也是想试试我这把刀,还够不够锋利。”
西岳皇帝,从来不会在意一把武器的死活,倘若他真的死于这场刺杀,那就只能说明他无用。
无用之人,无需留下,异心之人,更该死。
唯有两者皆不具备,才能够彻底打消西岳皇帝的顾虑。
“怪不得...”春湘深深叹息,“大人真是未雨绸缪,若是大人真的动用暗藏的力量,怕是就着了西岳皇帝的道。”
陆翊冷笑一声,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眉目间的寒意,愈发浓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