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心情。”我声音冷淡。
我不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但是我清楚自己每一次见萧牧野都不见得有多愉悦。
可我又想让他尝尝,这股不上不下,确认不了我是沈妙缇,又忍不住怀疑的心思,一定让他如鲠在喉。
在他那种不确定的眼神中,我才能感到一丝快意。
孟冬宁跟在萧牧野身侧,幽怨至极地瞪了我好几眼。
我只当没看见。
今日这事没有做绝,因为我人微言轻,她栽赃了也就栽赃了。
萧牧野更是不会惩治她。
因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依旧是萧牧野的心尖。
身旁一道视线频频落在我身上。
大概以为我是在沉思没注意,在下一次瞥过来时,我抬眼迎接了他的目光。
江德明表情讪讪:“老奴不是有意打量,只是谢姑娘果真如传闻,与成安王妃相似个六七分呢。”
传闻竟然已经传进了宫里,难怪皇帝要见我。
大约是他民间的眼线已经没少查我。
结合京都频繁传出的,黑衣牡丹的沈妙缇,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
不然一介平民,是不会得到皇帝召见的。
“公公与王妃相熟?”我故意问。
直接否认或者其他答案,都容易叫这些生活在皇城里,心眼繁多的人察觉异样。
还不如顺着话问,看他想聊些什么。
说着话脚步便慢了一些,我与江德明走在并排。
这个大太监,内监掌事,一路陪着陆衍走过来,宫中几十年风云他都目睹过。
从前我几次陪萧牧野进宫赴宴,或是少时跟亦芷在皇后宫里,都没少见过。
是个八面玲珑,行事妥帖的人。
但我与他交集不深。
“王妃乃主子,哪有跟奴才们相熟的道理,不过方才谢姑娘对抗侧王妃的事,侍卫倒是来报知了。”
果真逃不过皇帝的眼。
江德明用拂尘替我拨开一枝探出来的树枝:“姑娘不必紧张,老奴只是想说,姑娘不像王妃,她要平和许多。”
——意思是我尖锐。
面对萧牧野的时候,我确实忍不住尖锐。
因为我背负血仇,我厌恶仇恨。
但是江德明说话拐着弯,叫我理解不清他的意思。
是在提点我性子收着点,免得惹恼皇帝,还是单纯觉得我不像沈妙缇?
“江德明。”
陆凝也在前边停了步子。
江德明忙应:“哎!殿下。”
等我走近,他才低头睨着江德明,缓缓说:“别用你那转十八道弯的肠子跟人聊天,本宫听着烦。”
江德明:“......”
他颇为无奈一笑:“是。”
“也不用在父皇面前说她与谁相像,她是她,别人是别人。”而后看向我:“你该怎么就怎么。”
被江德明几句话吊起的心,又因为他的两句话被抚平。
陆凝也是个神奇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他从我回京都以来的表现,虽然提及过两次我像他的故人。
但他从未指明是谁,也不曾有过想要追究的意思。
仿佛即便我像沈妙缇,或者我不是谢司遥而是另外的人,都与他干系不大。
你该怎么就怎么。
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我少时长大,算是家族和睦,父慈母贤,父亲总是要我自省,宽厚待人。
我最随心的一次,大约是不顾阻拦嫁给了萧牧野。
结果已经摆在面前。
如果陆凝也的随心是跟沈妙缇说的,那难免有些讽刺。
如果是跟谢司遥说的,她一个平头百姓,随心几乎会要命。
可陆凝也得语气中并无讽刺,也无故意调笑。
你想怎样就怎样,是他漫不经心给的底气。
莫名的底气。
江德明意味不明地一笑,德政殿也到了,他提步进殿禀报。
不一会儿出来,让我们进去。
陆凝也和萧牧野走在前头,孟冬宁紧随其后,路过我时倨傲地冷哼一声。
这样的挑衅实在幼稚。
陆衍变化不大,他端坐在高位上,尊贵非凡,正用朱笔批阅奏章。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孟冬宁也要跪,陆衍抬了抬手:“大着肚子,免了。”
我对陆衍的印象,他并非多强势专政的一个人,就如同现在这样,不需要严谨的参拜。
“是,谢陛下。”孟冬宁朝我看了一眼,难掩得意。
我恭谨地跪地,磕了个头:“民女谢司遥,拜见陛下。”
“头抬起来。”陆衍淡声。
我没猜错,他传唤我来,是因为听说了宫外的种种谣言。
不退不避,我跪好,露出了脸。
好半晌,他才继续道:“朕听闻近来孙氏一案,牵连甚广,昨夜京都又发生了劫持,死了人,跟你们几个都有关系。”
孟冬宁面色一变,张口要解释:“陛下明查,这位谢姑娘回京不过半月,搅的京都商贸一团乌烟瘴气,各大商户是有不满,父亲即便一时糊涂,可是、可是死人的事与我们无关,请陛下圣裁!”
“是么?”陆衍只淡淡问了一句。
他看向陆凝也,神色不明:“太子怎么看,听闻你也在事发现场。”
陆凝也的绛色广袖遮住了他的手,腹部那道刀伤他似乎没空管。
不过鹤来在,应当替他重新包扎过了。
他沉吟了一瞬,才道:“不瞒父皇,孙氏命案当晚,因着谢司遥的长相肖似目击者指控的凶手,因此儿臣在她身边留了人,昨夜绑架发生时,儿臣的人被人打晕,身受重伤。”
我:“......”
那两个护卫如何,我倒是没问。
但是我被掳走前,让周拓派了人埋伏在四周先将人引走了。
不然即便彦五在,在陆凝也的人面前也不可能顺利将我带走。
受伤?
是真的吗。
还是陆凝也为了坐实孟冬宁为了取我的命,故意将事情说严重的?
难怪他从始至终气定神闲。。
是在这儿等着。
“不!”孟冬宁惊慌失措,显然被吓着了。
“怎、怎么可能!天子脚下,杀人犯法,父亲定然不会要人性命,只是想让人吓唬吓唬,至多是毁她、她——”
她猛的住嘴。
我从善如流地接上:“毁我清白对吧。杀人是犯法,但是一个女人失了贞洁,比死还可怕,侧王妃当真是想置我于死地。”
“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
我朝着陆衍又是一礼:“陛下,我有孟家伙同其他商户合谋的证据。”
孟冬宁一慌,转而向萧牧野求救:“王爷。”
对方面色冷凝,在看我手腕上的勒痕。
他大概没有想过,在他赶来之前,彦五和那几个男人想对我做什么。
“好了,”陆衍指腹在桌子上一扣:“断案有知府,虽无直接证据表明你们与孙氏一案有关,但京都近来实在不太平,朕不放心。”
机会来了。
我抬头慢声道:“陛下,孙氏一案的凶手已经自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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