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阵阵,几人不由的裹紧了衣服。
苏梅疑惑的拍了拍温言奇的衣服,嘀咕了一声什么东西,像是发现了久违的秘密,惊奇的笑了。
下雪啦……
是啊,下雪了。
透着暗黄的路灯,细碎的,像是银针一样的雪花不情愿的飘落下来,落在了肩膀,落在了脸上,落在了脚下,顷刻化成了冰凉的水。
苏梅乐的像个孩子,用手接了半天,又对温言奇说:“你看,终于下雪了,多好……”
其实,这更像是一场遇了霜的雨,冰冷,易碎。
但不管怎样,终于有了冬天的样子……
苏梅不情愿的上了车,手挥着,嘴里却说,若是换做云州,不定就是一场漫天的大雪,再冷些就好了,雪就可以留住,白白净净的,多好……
温言奇笑了笑,心里却莫名的想起了汪宁。
曾经许诺过要带她来看雪。
这么多年过去,岂不知云州的雪也来的迟缓……
“走吧……我也不回了,在你房间耗一晚算了……”,看着尾灯渐渐虚无,孙立拍了拍温言奇。
“这些年的天气越来越怪了……”,孙立裹了被子,斜靠在床上,仍没有睡意,讪讪的说:“你看新闻没有?咱入冬都两个多月了,今天算是挤出来了些,南方倒下了几场大雪……”
“该下不下的,不该下的倒死命的下……”
孙立所说的新闻这几天屡见不鲜,印象中春节一过,南方就要春暖花开的。不像省里,还要磨叽个把月,再来几场风,才算是熬过了冬季。
都说四季分明还是好些,该冷的时候下雪,该热的时候出太阳。可如今北方的雪来的愈来愈慢,冬天就只剩一个冷。
过去民风淳朴,遇上这号天气,就要杀生祭天的,如今民风也淳朴,却成了农民骂,当官的也骂。
再不济了,炮轰几次。原以为老天爷也不当回事,现在看,谁都架不住来硬的……
温言奇说:“有些规律确实不好使了,你想想,有几年春天,省里都不刮风了,我记得还是厅里作秘书的时候,有一年就是,春夏没了过渡,等了风来好脱衣,却热成了狗。”
“总有些年不正常……”
“哼哼……还真是。天不正常的时候,人也不正常……”,孙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愣了愣,又说:“这不,都说董书记要去人大的……这下又不去了……”
这是个明确的消息,温言奇心里一沉,第二环彻底断了……
“怎么说?不去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董书记确实是个人物,当年不去政协,让杨兆文捡了漏,如今又不去人大,听说盯的是廖市长的位置。”
温言奇却不信,又不是过家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呵呵笑道:“盯哪个就给哪个?那人家廖市长又去哪里?”
“张书记的位子啊,你想想也能明白,张书记走了,廖市长当然接了书记,可能是看到了机会,要博一把……真若是成了,倒连累了郑主任,本来七上八下,五十八的年龄也该休息了……不过想来也是好事,郑主任不见得就愿意退……”
“虽说是二线,但也是四套班子之一,怎么都比退下来实际些……”
这么一说,倒也能通,只是,本是人大主任的董平突然反过来要当市长,怎么想都觉得很儿戏。如今的组织都这么好说话了吗?
如果张相伟真的要走,不出意外的话,廖智力就会接市委书记,只是这个市长,谁来干?真若是董平,那腾出来的副书记位置,李副市长还是有可能啊。
这么一想,虽说董平不去人大,但只要他挪开,李副市长就能添进去,再后来,也能水到渠成。
本以为从第二环就断了个彻底,现在看,后面居然还能再接上,心里顿时就明亮了起来,甚至再看看窗外似雪非雪的样子都有些美丽。
干部调整什么时候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样子。所有的这些前提,都是张相伟能走的掉,然后才能一步一步的绕到自己这里来。
同样的说法,自己能走了,雷文耀还不是也能上来,再来个新县长……云州的那一拨人也能活泛起来。
思来想去的,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人的前途,其实都拴在张相伟一个人身上。他能走,都能动。他不走,都动不了。
再想起一开始的想法,有人在烘托气氛,有人在提高热度,何止是有人,其实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都在这样做。他们从来没有如此希望张相伟能升上去,再不济了平调出去也好。
“张书记真的要走?”,温言奇问道。
孙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嘴里含混的说:“可能吧,都再说么……要说张书记的时间也很长了,比你少个一年?几任市委书记里,他算是最长的了……”
好么,本就是王力口中资历最久的县委书记,如今居然比市委书记还待的久,温言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孙立这里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心里竟有些失落,本已觉得没什么希望,被孙立的话又重新点燃了,现在这丁点希望又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
孙立又说:“其实,不管张书记走不走,你也该给他提一提了,我看张书记还是很顾人的领导,也很赏识你。如果真走了,临走前顺便给你换个岗,如果不走,调整反倒更好做,别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个怎么好提?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头枕着双手,温言奇眼神有些飘忽。
这不成了要官作?
孙立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找领导汇报汇报自己的思想动态,很正常。你这是屁股坐在现在,脑子还是几十年前,就说古时候也有个毛遂自荐。何况现在?”
“按我说,现在走是最好的时候……”
毛遂自荐?周元力在政治部的时候曾经就说过,办公室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毛遂……
难不成也要变成其中之一?
温言奇不说话,周元力能用各种各样的毛遂来形容那些自荐者,换做别人还不是一样的道理?所谓的汇报思想还不是自取其辱?做不出来,怎么想都做不出来……
孙立说现在走是最好的时候,倒是不谋而合。想必他也认为见好就收,急流勇退指的就是现在。
错过了张相伟,再干下去,就真挡了别人的道,等下一次机会又不知是猴年马月。
“你见过章书记没有?”
“你说谁?”
“章新跃书记”,孙立只好说了全名,两人的发音都一样,说起来总是搞不清楚。
温言奇没提章书记在医院,只说在家匆匆见了一面。
孙立叹了口气,半晌才说:“我去的时候,章书记和关老师正收拾东西,说是要去外地转转,也没说上几句话……相伟书记还给章书记搞了些自家酿的白酒……”
“酒?”
“是啊,相伟书记特意让我送去,要不怎么说张书记还是挺顾人的,如今这种情况,能想起来老领导爱喝酒的人不多了……”
“是啊,这样的人不多了……”温言奇不由的重复了孙立的话。
章书记出去走走,其实也好……
窗外的雨雪渐渐有了很正式的样子,已经能看出来是雪了,但还是飘飘忽忽,稀稀拉拉的……
也不知云州的雪大不大,又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能把一冬皲裂的大地掩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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