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厂主姓郭,五十来岁,中等身材,面貌和气。他领着江年和杜广明,把工厂里里外外走了一个遍,语气里满满的不舍,“唉,要不是儿女都在国外,一直催我过去,我都不想把工厂转手的。这家厂子是我数次创业才成功保住的资产,每一步都注入了我的心血。”
两人只管听着,偶尔附和一句。
这都是生意人为了溢价出售资产的常规手段,别看嘴上有多么舍不得,可是从工厂整体的状况看,郭厂长并没有多么留恋。
脏乱的厂房,懈怠的工人,以及一堆看上去累积许久的成品,而且并没有得到妥善保存。
显然,郭厂长是把那堆滞销产品都当成工厂的一部分,要捆绑出售,“那可都是畅销货,我是没时间慢慢等价格了,打包卖给你们。”还一副便宜你们了的表情。
杜广明心里摇头,没有立即反驳。
江年有话就要说,“既然是畅销货,我们也不好占郭厂长便宜。郭厂长安排车辆拖走就是。”
郭厂长的嘴角一下子僵硬了,做不出笑脸,他抬手揉揉嘴角,“哈哈哈哈,江总真是诚信人啊。”
暂时岔开了这个话题,不过从他的微表情判断,江年认为他不会放弃把给那堆垃圾找一个冤大头的打算。
参观了一圈,在生产线处,江年停留了十来分钟。态度松弛的工人被她的眼神盯得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加快了处理的速度。
三个人从车间出来,去了郭厂长办公室。
和许久没有翻新过的车间相比较,办公室里新鲜的油漆味还没有完全消散。
宽大程亮的真皮沙发坐着很舒服,秘书端过来的茶水也很香醇。
郭厂长挥退了秘书,熟练地陷入他的专座里,符合人体工学的靠背温和地托住了他的颈椎和腰椎,“杜总,江总,对于这个厂子,两位还满意吗?”
这家厂子综合评价不错,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生产设备,包括有些熟练的工人,都是值得投资的部分。
如果要买下,当然得进行生产设备的更新,车间的翻新以及工人的精简。
那都是后面的问题了。当前的问题是,价格。
杜广明笑着说,“我是诚心来求购的。所以郭厂长,我们可以具体谈谈价格了。”
郭厂长拿出一份资产评估报告,摆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杜总,我这个人呢,做事情还是有些感性的。比如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把工厂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虽然要离开了,但是这里毕竟是我的心血所在,我不忍心把它交给一个我不认可的人手上。”
杜广明拿起那份报告,翻开后第一页的最下面一行,用文字和数字重复打印了一个价格。
他不动声色,把报告往江年那边递过去。
江年看到那个数字,心里撇嘴。
这位郭厂长的嘴,可能连狮子都甘拜下风吧。
一个简易的加工厂硬是被他卖出一栋楼的价格。
买家们沉默不语,郭厂长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挂不住了,“两位,对于这个价格,有什么看法?任何看法都可以,照实说嘛,我们是有商有量的,对不对?”
杜广明把报告书放下,“郭厂长,老实说我在心里设定的上限已经有点超出我的预期,但是报告书上的评估价格,完全是个天文数字。”
“这个价格,恕我无法接受。”
郭厂长说,“杜总,这个价格可不高了。你看看地段,你看看环境,你再看看车间里的生产线。要找到这样一处工厂,不容易啊。还有,我透露一个消息给你吧。”
他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地段已经纳入统一规划,几年后就要动迁。动迁啊,那可是一大笔钱啊。要不是我孩子们一直催我过去团圆,我怎么也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这~”杜广明脸上显露纠结的神色,他看向身边的江年,小声询问,“你怎么看?”
江年直接问郭厂长,“有相关文件吗?规划图之类的?恕我直言,这个厂子不值报告书上的价格。郭厂长是把动迁的收入当作溢价部分加入进来了吗?那么有没有相关的证明文件?”
“没有的话,我建议我们还是以实际价格来商议吧,最多,给予一些情绪溢价。毕竟郭厂长说了很多次舍不得这个充斥着您的心血的工厂,对吧?”
杜广明来不及阻止江年的连珠炮,江年的嘴皮太溜了,一环接一环地,炸得他都脑袋嗡嗡,唯一的念头就是麻烦了。
果然,郭厂长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给你个面子叫你一声江总,你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杜广明头痛不已,又不得不上前打圆场,“郭厂长~”
郭厂长根本不买账,阴森森地盯着江年,“本来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难堪。不过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他冲着门口喊,“进来!”
门外不远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条大汉出现在门口,“老大!”
“老大!”
见到这个情景,杜广明立即明白郭厂长的居心了,“郭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厂长端起茶杯,悠哉地抿上一口,好心解释,“杜生,我原本不想把关系搞得这么僵,没想到你们如此不识好歹。算了,我的耐心也没有了。”
“今天约你们来,就是要把合同给签了。至于怎么签,那都不重要了。”
“总之一句话,不签字,你们是走不出这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