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钻戒。
酒店大厅里的聚光灯如同舞台的探照灯般,合在一处,转向他们这一桌。
《梦中的婚礼》的音乐适时响起,潮涌一般扑面而来,把所有客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望向聚光灯下的这一桌。
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乐队穿过大堂,走过一个又一个餐桌的位置,最后停到两个人的面前。
乐队虽小,五脏俱全。有人拉小提琴,有人拉苏格兰手风琴,还有人吹萨克斯,和风笛。
周围的宾客看到这样的气氛,就知道是什么节目即将上演了,于是很多人在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嫁给他,快同意。”
“Yes,I do。”
达·芬奇吹着口哨,声情并茂欢呼,【Marry him。】
鹿子初有的只是愤怒和局促。他勉为其难在这个时候还保持了镇定,坐着不动,像是石化。纵是如此,场面距离他崩溃的底线只剩下那么十万分之一,那十万分之一叫做教养。
所有宾客似乎没有一个人置身事外,已经被气氛感染,被潮流裹挟着,大家一起鼓掌,吹口哨,疯狂在起哄。
把一个当事人的淡定从容和另一个当事人的窘迫视而不见。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见证了真爱的笑容,比在一部大热的电影里跑龙套还要兴高采烈。
“嫁给他!”
“Marry him!Marry him!”
reborn系统,【根据后台的指数,你的尴尬值已经达到了一万三千五百点,堪称毕生之最。】
鹿子初,【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最喜欢求婚这一个环节。明明像是舞台上一个被大家嘲笑的小丑。】
【那你为什么不逃跑?主人你若是被人挟持了就朝我眨眨眼,我会无比好心来救一次场。】
鹿子初,【有哈利·波特牌的隐形斗篷吗?有的话请给我来一件。】
【没有。】
【为什么?】
【因为公司没有在霍格沃茨分区开通业务,也就无法上线它的任何周边。】
鹿子初,【……】
就在万众瞩目之时,大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接着有椅子拉动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一阵混乱过后,当灯光再亮起时,费明泽对面已经空无一人。他环顾周围表情各异的宾客和侍应生,无比认真开口,“我的男朋友太害羞了。不过还是无比感谢大家的鼎力帮助。今夜各位的消费都算在我的账上,请一定尽兴。”
众人无不欢呼雀跃,将气氛推上了第二波高潮。
鹿子初一口气跑出餐厅,回到了楼上的客房。一回来他就把自己关到了洗浴间,然后对着镜子去看了看自己的牙齿。
上面那颗犬牙已经有了裂缝,其中一半在摇摇欲坠,牙龈红肿一片。另外一半掉在了自己的手心。
他的怒火在这一刻攻心而来,心里将费明泽骂了个体无完肤。
片刻后他听到了开门声。
然后是费明泽的脚步声。他转了一圈,才来到门口,敲了敲门,“你准备在里面躲多久?”
里面的水流声停止了。鹿子初洗了洗脸,只是不确定自己的自尊心有没有被水清洗干净。
在他准备敲第二次门的时候,鹿子初拉开了门。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清楚是开心还是难过,愤怒还是恼火。
“怎么了?”
鹿子初不看他,错过人来到卧室,躺在了床上,蒙起了头。
费明泽有几分忐忑,他着实把握不住鹿子初的脾气,可也大概知道他讨厌成为焦点的感觉,尤其是负面的,也就不会喜欢那出求婚的戏码。
但他又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于是躺在另一侧,将他从被子下面解救出来。
鹿子初又要盖,费明泽将整个被子卷了过来。
鹿子初没辙,咬了咬牙,没有开口。
费明泽把手放在他的背上,鹿子初没好气拍落,却仍旧不说话。
“你说话。”费明泽去拽他,捏着他的下巴把脸扭了过来,“我知道我心里已经把我骂的狗血淋头了,怎么?那些话没本事当着我的面说?”
鹿子初挣脱几下,费明泽手劲儿极大,他下巴颏都要脱臼了也挣脱不开,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一这样看我,我就特别想要亲上去。”
“费明泽你够了!”鹿子初的耐性终于到了头,他把那枚清洗干净的钻戒丢给他,“今天不是愚人节。”
费明泽拿过那枚钻戒,“你是准备要我亲手给你戴上吗?”
鹿子初短促一笑,“十几万的钻戒,配不上我的百亿身价。”
“也对。”费明泽若有所思,“下一次我一定买一款千万级的。”
鹿子初抬脚踹他,费明泽立刻抓住了他的脚踝,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他的脚踝上布满了红疹,“你身上怎么了?”
鹿子初满不在意抓了抓脸,“这里蚊子太多。”
“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蚊子?”
鹿子初不搭理他。
“我看看。”费明泽看了看他的脖颈。上面一片又一片高低不平的红斑,看的人触目惊心,“你身上这是——”
鹿子初卷起袖子也看了一眼。在下午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瘙痒,只是不以为意,不曾想这个时候再看,竟然壮大到了这种严重的地步,鹿子初的恶劣心情再一次翻了倍,“别碰我!”
“抗议无效。”费明泽立刻上手,将鹿子初剥了个一干二净。
鹿子初的脊背、脖颈、四肢上都是这种红疙瘩,密密麻麻一层,看的人头皮发紧。
鹿子初一直在抓,都冒出了血痕。费明泽抓住他的手,“不能再抓了,都出血了。”
“费明泽你就是个瘟神。但凡遇见你,我就要受罪。”
费明泽不理会鹿子初的冷嘲热讽,“看起来像是过敏反应。考虑是吃了什么,或是接触到了什么。明天我给你约一个私人医生看一看。”
“不去。”
“飞机是晚上六点的,有时间看病。”
“我说了我不去!”
“那你身上不痒吗?”
“和你无关。”
费明泽看鹿子初闹别扭,也来了气,“鹿子初,你能不能别这样!”
“费明泽,逗我很好玩吗?你都多大了?还乐此不疲进行这种幼稚的整蛊游戏。”
“对。鹿子初,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不仅眼瞎!还心盲!完全就是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保持者,百年之内不会被任何人超越!”
两个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