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明泽把鹿子初放在副驾驶,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开车。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走了好远才能看到一辆车。
费明泽要去的是市中心,他们的庄园在市郊。这个区域也是丘陵地带。所以他们的车上上下下。
鹿子初抬起重重的眼皮,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夜幕深沉,十分浓稠。这是一段盘山公路,道路两都是陡峭的山坡,路上除了他们这辆车以外,只剩下一辆黑车,在不远处。
鹿子初看了有一会儿后视镜,突然有气无力说,“那辆车,是不是在跟着我们?”
费明泽看了他一眼,松了一口气,复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后视镜。果然,那辆车像是幽灵一样,不紧不慢跟着自己。他快,后车也快,他慢,后车也慢。
费明泽刚想要停车,看看对方是会超车而去,还是也跟自己一样,于是踩了刹车。
不曾想,车并没有停下来。
他脸色严峻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刹车失灵了!
如果是平时,他不会这么大意,也是今天变故太多,再加上关心则乱,他就被人钻了空子。
看他神色有异,鹿子初问,“怎么了?”
“刹车失灵了。”
鹿子初也觉得反常,“怎么会——”
与此同时,后面的岔路上突然拐过来一辆厢货车。那辆货车一上来,就加速行驶。
费明泽脸色大变,心里突突直跳,他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了,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紧紧握住鹿子初的手,“子初,前面有一个弯道,找到机会,跳车!”
“跳车?”鹿子初回头,看到了后面那个加速行驶的庞然大物,立刻也反应过来了。
那辆车竟然想要碾压过来!
他大惊失色,冷汗直流。本来他后背的伤疼得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可是这个时候,他大脑十分清醒,“一起跳!”
费明泽不敢将油门踩到底。他想要鹿子初跳车,就不能车速太快,否则他即使跳下来也生死攸关。可是他又不能不加速。这样一来,后面的卡车就会势不可挡碾压过来。同样尸骨无存。
费明泽一脸严峻,他们和后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不能不继续踩油门,可是这样一来。想要保鹿子初的计划就无法实施。冷汗滴落,进了眼睛,蜂蛰一样疼。费明泽却像是没有知觉。
突然,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上,鹿子初在惯性的作用下身体前倾,但安全带缓解了这种冲力,他的胃部突如其来一股剧烈的绞痛。
难以形容那种感觉,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在碾压、揉搓。疼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鹿子初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就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倒在了车座上,手指痉挛,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身下的真皮座椅,恍惚间觉得被一个人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就是巨大的天旋地转。
撞击声像是要撕裂耳膜。两个人在车厢里,像是在滚筒洗机里一样。
鹿子初想的是,他们的车从公路上冲出来,从沟里掉下来了。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多久以后。只能看到东方有一抹鱼肚白。
鹿子初想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红色。他觉得今天的朝霞真好,红的像血一样。
实际上,那真的是血,不过不是他的,而是费明泽的。他浑身碾压一样疼,双目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明泽……”
鹿子初反应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担心他的安危。车厢里一片黑乎乎的,他也目不能视。于是伸出双手摸了摸。然后就是一片滑腻。
他喉咙沙哑,又干疼,尝试着叫了两声,费明泽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会是——
鹿子初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立刻泪流不止。他知道,自己该打120。可是他找不到手机。
他的Genius也从沉睡中醒来。这个系统唯一的缺陷就是,只有宿主清醒,它才会启动。一旦宿主昏迷,它也会陷入沉睡模式。
这里鹿子初一清醒,它立刻说,【主人,我已经检测到了您的身体情况,120电话已经呼出,请您耐心等待。】
鹿子初不敢动费明泽,他担心自己乱动会加重他的伤势,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上天。
不知道多久以后,他听到了救护车的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这个时候,天终于亮了。
***
病床的轮子飞速前进,鹿子初想要跟着他们进去,但被挡在了急救室的外面,他虽然也是一个伤者,若是平日,他恐怕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这一刻,在被拒之门外的这一刻,要不是江图南死死拉住他,恐怕他会掀翻众人,冲进急救室。
江图南紧紧抱住他,“子初,你冷静——求你冷静下来。你也是一个病人,你受了伤,你该去看医生——”
鹿子初不听,只是机械摇头。
他不走,他要在这里等费明泽。他非常清楚,如果不是费明泽,他肯定会伤得比他严重,在费明泽知道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求生的时候,只能冲下悬崖的那一刻,他选择了一个冲下去的角度。
这个角度把生门就给了副驾驶的鹿子初,而把危险全部留给了自己。
在悬崖滚落的时候,也是他抱住了自己,承担了人肉垫子的功能。
鹿子初担心则乱,压根想不起来自己。
有护士在进进出出,后来,主治医生走出来,他身上都是血迹,来和家属沟通伤者的情况。
鹿子初的Genius主动上线了西班牙语的翻译功能。于是,他很容易听懂了主治医生的意思。
“伤者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
“他的脑部受到重创,里面有淤血和血块,已经压迫到了神经,哪怕开颅手术也是十分危险……
“目前已经失去意识,最乐观的后果是植物人状态,进行手术成功率极低,不足一成,很大可能根本下不来手术台。你们家属是决定……”
鹿子初双手掩面,口中呜咽,浑身颤抖。接着膝盖一软,跪在了冷硬的地面。
江图南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半拖半拽将他放在靠边的长椅上。他抱着他安抚着,一边看着医生,用西班牙语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治疗到底!上你们最好的仪器,最好的药物,以及最好的医生。不管任何代价!”
医生示意护士上前,他说,“这是病危通知书。”
江图南接过来,递给鹿子初,“子初,签字。”
鹿子初情绪崩溃,不停摇头。
江图南一脸平静,平静得可怕,“子初,签字。签字明泽才有活命的机会。我们在和死神抢时间,请不要耽误一分一秒。”
鹿子初终于被他的话刺激到,恢复了一半神智。颤抖着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回去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费明泽的妈妈来了,后来,费景文和萧玉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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