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林霄也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让他觉得不大对劲的不是江步月的外貌,而是她的态度。
换做平日的江步月,一看见他就必定会迫不及待地缠着他,时不时撒撒娇,做尽小女儿情态,甚至恨不得跟着他回府。
可今日,她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别的地方,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步月故意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他不自觉地朝江步月看去,却见对方只安安静静地端坐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不知礼数的模样?
也许是又闹小脾气了吧。
林霄摇摇头,强迫自己别再想这些。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收回目光的一瞬间,江步月抬着眸子,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
前世的仇恨不断在她眼前交错闪烁,记忆中那个总是挡在江软身前的人影渐渐与眼前尚且青涩的林霄重叠起来。
她紧紧捏住了酒杯,纤细的手指有些发白。
另一边,徐氏打起了圆场,宴席很快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宾客纷纷到场落座,不久后,只听见门口有下人扯着嗓子高声传报道,“老夫人到——”
只见江老夫人在江世安和江云骁的搀扶之下终于姗姗来迟。
江老夫人年事已高,随着岁月的侵蚀,当年的芳华褪去后,眼窝和两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显得有些凌厉,今日脸上却是难得带了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江世安和她长得颇有些相似,年轻时也是京城中出了名的俊美,年纪稍大后,再不见当年的翩翩公子,笑容中都带着一些圆滑与世故。
在他们身边的江云骁却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目光。少年难得身着一袭青衫,褪去了以往的锋芒后,更显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不少女眷都偷偷打量着他。
徐氏面带笑意站了起来,“儿媳祝老夫人福寿安康。”
有了她带头,一众宾客纷纷起身祝寿,江步月却仗着自己坐在角落,既不起身,更不说什么祝寿词,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她对这位祖母,实在无甚感情。
卢氏是富商之女,而江老夫人一直不同意江世安娶卢氏为妻,只因她认为侯府门楣高贵,区区富商之女,自然是配不上永安侯的。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卢氏带来的嫁妆,哪有如今的永安侯府呢?
江步月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吃别人的,用别人的,最后却还要翻脸不认人。
江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诸位不用拘束,随意便好。”
待众人纷纷落座后,江世安对江软招了招手道,“阿软,你过来,坐在为父身边。”
徐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就连一向沉稳的江婉都皱了皱眉,堂中众人不由得多看了江软几眼。
今日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江世安却当着众人的面让江软坐在自己身边,这其中处处传达着一个消息——永安侯十分重视这个女儿。
江嫣刚与她发生了矛盾,眼见她得父亲宠爱,忍不住暗骂几声,却忽的看见平时最没有规矩的江步月如今正坐得端正,脸色一丝不忿也没有,看得她也将怒火生生忍了下去。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敢问侯爷,江府中为何会凭空多出来一个女子,侯爷又为何不向诸位解释一下,而是直接让她坐在上首?”
众人一愣,都很好奇是哪个不怕死的姑娘竟然敢出声质问侯爷,还问的这么唐突,但看见了人时,突然又明白了。
出声的正是长公主之女,圣上钦封的郡主,顾春音。
顾春音一向刁蛮任性,这也仰仗于皇帝对她的宠爱,况且无论她问出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人跟这么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
而她为何能问出这个问题,其实也并不奇怪。
当年长公主嫁给驸马后,确实是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日子。
只可惜没过多久,驸马就变了心,日日流连于秦楼楚馆,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
长公主也是个烈性女子,彼时她已怀有八个月的身孕,见驸马如此放荡,提着一把刀便冲进了青楼,逼驸马回府。
她也因为此事而动了胎气,当天夜里便早产生下了顾春音,此后更是伤了身子,一直闭门不出。
顾春音也由此分外痛恨外室女。
见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她柳眉倒竖,“侯爷怎么会答不出来?她莫不是侯爷的私生女吧。”
堂中众人的表情很是精彩。
其实私生女这个身份,他们多半都猜到了,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像顾春音这样当众挑明的。
江软脸红得厉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咬着唇一言不发。
江云骁皱了皱眉,安慰似的拍了拍她。
而江世安更是没有料到竟然会有人这么质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讪笑着。
若是平辈,自然不能冒着得罪郡主的风险帮侯府说话,而若是长辈,更不可能跟一个小姑娘置气。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江府今日不是在办寿辰么?怎的这般安静,莫不是在欢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