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下了一整夜,到了天亮的时候还未停歇,西苑的几棵桃树都被雾气所笼罩。
江步月起得很早,昨夜就让玲珑备好了马车,此刻也没有惊动其他人,只带了两个丫鬟,就悄无声息地出了府。
马车走了一会儿,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下。
江步月没让两个丫鬟跟着,自己下了马车,叩响了大门。
又过了一会儿,里头才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那人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先开口
江步月想了想,道,“奴婢来为公子送吃食。”
那人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以前来送饭的不是你。”
“他生病了,所以才让奴婢过来。”
“那又为何比平日足足早了一个时辰?”
“奴婢手里还有别的活,这才提前了一个时辰。”
滴水不漏,却还是没有打消那人的疑心。
“你放门口吧,我等会儿出来拿。”
里面的人显然很警惕,江步月也不强求,只摘下了身上的玉佩放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轻响,又向旁边走了好几步,假装已经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又慢慢地走回到了门边上。
足足过了有三炷香左右,门才突然被人打开,一条胳膊伸了出来,待看见地上的玉佩时,又突然反应过来,要将门给关上。
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江步月早就已经盯上他了,等他伸手出来的那一刻,就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别出声。”
孙护原本还在挣扎,听见这话时突然一愣,目光移到了江步月的脸上,吃惊道,“你,你不是永安侯府的三小姐吗?”
他曾经在几次宴会上远远地见过几次江步月,不过每次都能见到她出丑,因此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娇纵蛮横”、“容易发怒”这几个词上,现在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和往常不大一样了。
孙护自小跟随父亲在军营中长大,对一个人的眼神很敏感,如今见到江步月的那双眼睛就怔了一下。
那双眼睛形状漂亮,却不够有神,反倒死气沉沉的,让他都忍不住道一句可惜。
“对,是我。”
江步月没理会他的异样,只对他说,“先让我进去。”
“凭什么?”孙护面色不善。
莫名其妙的!他就不让她进!
江步月冷静地分析道,“凭我是来帮你的,还凭你要是再不让我进去,只怕别人会觉得不对劲。”
天已蒙蒙亮,外头已经有摊贩开始卖早点了,不远处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经过,如果再纠缠下去,还真的会引来别人的怀疑。
孙护打量着江步月的身型,对方虽然力气比普通女子要大,但看样子是没练过武的,如果真要发生些什么,他可以轻松制服她。
孙护咬咬牙,终究还是退了一步,“你进来吧。”
江步月将地上的玉佩收好,踏进了院子里。
外面街道的角落里,谢席玉看着那道身影走进了院子,随着大门被迅速关上,他勾了勾唇角。
再一眨眼,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孙护将厢房的门关上,满脸戒备地盯着她。
江步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的陈设都很破旧了,空气也可见漂浮的灰尘,虽然被简单地打理过,却处处彰显着灰败。
“住在这里不好受吧。”
这样破败的地方,她前世也住过,不过比这里冷寂多了,那感觉并不好受。
暗无天日,看不见任何希望,苦苦挣扎了几年,盼望着有人能来救她。
只可惜一切全都是她在痴心妄想。
孙护却摇摇头,“还好。”
比这更糟糕的环境他也不是没有住过,军营中可比这里差多了。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莫名其妙的!他干嘛要回答她的问题?!
江步月轻笑,“你倒是乐观。”
孙护紧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从在门外第一次见到江步月时,他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江步月也不否认,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些细节不清楚。”
孙护尽量保持平静,“你既然知道我都做了什么,那怎么还敢来找我,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
“你?”从她在门口说出这句话时,孙护一直将这句话当成笑话,没想到如今又被重新提起。
“我爹都束手无策,你怎么帮我?”
“我自有我的办法,目前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将当天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从你加入长乐坊之前,再到失手杀了吕先益后,我都要知道。”
孙护默然片刻,声音已经有些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步月半天没有说话,就在孙护以为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时,她突然有了动作。
摘下腰间的玉佩与荷包,甚至还拿下了发间的一根发簪,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桌上,推给孙护。
“我若是骗了你,你大可以将这些东西全都交出去,说我与你或是别人有私情,届时林府与侯府都不会放过我。”
孙护听得目瞪口呆。
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才住进这间小院不到两天,外面的世界就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了吗?现在的女子竟然已经彪悍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东西全都推了回去。
“不用了,”他摇摇头,“我相信你,只是你这么帮我,到底图什么?”
江步月也不推辞,将东西收了回去,淡淡道,“我要你和孙家欠我人情。”
孙护犹豫了一下,“那万一你要造反什么的……”
江步月:“……”这死孩子。
“我不会造反的,只是以后若是永安侯府以后对我不利,我要你的帮助。”
孙护有些惊讶,又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是家宅不幸啊,所以才需要别人的帮助么。
他爽快地点了点头,“可以,我同意。”
“还有一个条件,我要五万两银子,其中三万两用来摆平这件事,另外两万两作为我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