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遥是在冥王宫飞升的,这本身就是除了昆仑山之外,最安全的庇护所。
她飞升的第二天,她的库房就被各界礼物塞得满满当当。
最贵重最多的,当属妖界和魔界的礼物了。
天君的礼物送的不多,但各个都诛心。
与神女意弦一模一样的衣裙,首饰,看过的书,甚至还有一本天君的观察日记,写满了某年某日,意弦在何处,同谁在一起,在办什么事,巨细无遗。
这简直是羞辱。
但她不能就这样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因为那册子压根不在名单上。
不过翎遥也没放过他,直接用留影石将她在六界八卦镜中看到的,关于天君违规操作的景象,掺杂在回礼中,给天君送了回去。
真论起恶心人,翎遥还没输过。
她有六界八卦镜这事,连冥王都不知道,如今这么大的把柄交出去,只会让天君疑心身边的人。
狗咬狗,最好看了。
在她能力没到能斩神之前,还是藏在冥王宫最好。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冥王宫可一点都不消停。
先是翎遥去妖界闯了一圈祸,四处在妖界散播仙界八卦,栽赃嫁祸仙君。
后是在最大的鬼市上卖六界八卦的消息,甚至还有一些神女无关紧要的旧物。
就连魔界她都没放过,在冥界和魔界的封印处斩杀了几个上古魔兽,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她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冥王连最爱的秋千都没有宠幸过一次。
就在冥王发脾气说再也不给她收拾烂摊子的第二日,她还真就消停下来了。
冥王的尾巴甩了甩,“腾蛇,你说她当真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没乱跑也没搞事?”
“是,小殿下今日一切正常,晚膳甚至还多用了一碗粥。”
这些日子闯祸,她倒是真瘦了两圈,听到她能吃,冥王甚至还高兴了。
“哦?居然还多吃了?那本王得去瞧瞧。”
徒弟惹事他操心,徒弟不惹事,他也不放心。
翎遥将了天君一棋,心情好得不得了,不光多吃了一碗粥还在殿里跳起了舞。
那是上古祈福舞,每逢人间遭难时,百姓们需要对着神来跳的舞。
如今的人间早已失传,她跳的,是上古神记忆中的。
舞蹈极为复杂,动作大开大合,无不是极具力量感,但她却偏偏跳得十分轻松,甚至跳出了小女儿家的娇媚。
看着她的背影,让冥王想起了意弦,但意弦跳这种舞,定然是端庄稳重的。
“你跟意弦从骨子里就是不一样的,你想靠着模仿意弦的方式来唤起上天庭那些人对意弦的印象,以此利用他们反了天君和天道,这招太蠢了。”
翎遥难得好心情,却被这一段话给毁了。
她停了舞。
“这招的确蠢,但也确实有用,你看看,我不过是让黄鹂出去飞了一圈,他就这般忌惮,甚至不惜亲手送来把柄来恶心我,他想我破防,可惜,率先破防的是他。”
翎遥把那本册子丢在了地上。
冥王隔空取物,打开了册子,只看了一眼便震怒万分。
“这东西是--”
“区区一个代天君而已,弄死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系统已经把炼化神器的办法告诉了他,只要她修复好昆仑镜,拿下上天庭指日可待。
在人间的时候他就找人杀过她,但到了上天庭,反而没有仙君知道神女还有个女儿,这纰漏未免也太大了。
要么是他一手遮天,要么就是那些仙君们早就对他不满却碍于什么原因没反他。
现如今从送她的礼物来看,好像后者多一些。
“以他的性子送来这个册子试探恶心你倒是不奇怪,但为何他这么心急?”
冥王也有点想不通。
“据传闻,玉帝出关就在这几年了。”
他是要在玉帝出关前,赶尽杀绝。
谋害神女这事,不管是天道还是代天君他们都不占理。
所以必须赶在他出关前杀了翎遥和翎望,毁灭一切证据。
“说起来,玉帝与你阿娘关系也很好,怪不得他要--”
“玉帝同我阿娘的关系不只是很好吧,引发这一切的,就是玉帝。”
翎遥这一句话给冥王当头一棒。
毕竟玉帝也是冥王多年的好友。
“你说什么?”
“玉帝与你不同,他爱上了我阿娘,但因为身份不能与我阿娘相爱,所以设计自己闭关渡劫,而让自己信任的代天君来按照他计划好的行事,故意让阿娘爱上正在凡间渡劫的他,让阿娘动凡心,这样阿娘就会失去神女的身份,而等他渡劫归来,自然会把身为凡女的阿娘接到身边,顺理成章的成为天妃,受他的庇护。只可惜--”
翎遥自嘲一声,“只可惜那位代天君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光想翻了玉帝自己上位,还想要我阿娘,只可惜他棋差一招,或者说他们俩的运气都不太好,我阿娘死在了凡间。”
冥王脑瓜子嗡嗡的,“不是,你到底从哪里查出的这些?你可有什么证据?”
八卦镜自然不能拿出来,但留影石可以。
在凡间的时候这留影石就已经被批量生产了,所以翎遥压根不缺这东西。
留影石里一段段秘闻被揭开,冥王直接被气出一口老血来,险些走火入魔。
还是翎遥用自己微弱的神力救了他一下。
接受了神的传承后,翎遥的确是有神力了,但不多。
如今六界没有了神,唯一跟神沾边的就是翎遥和翎望的半神血脉,偏偏翎望成了魔神。
所以神界现在只能靠一个翎遥撑起来,偏偏翎遥的神力还要有大半用在炼化神器上。
翎遥守了冥王三天,冥王这才压制住了自己暴走的气。
看着正在捣药的翎遥,冥王问道:“你查出来这些,想必也知道了你是玉帝女儿的事情了,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在凡间能杀他两次,如今到了仙界,自然也能。”
“你这天上地下非要弑父?若是能利用他的愧疚心--”
“上古传言,凤凰第一子不详,第二子是杀戮,更是映出凤凰死相,我和阿娘才是注定一生一死,既然我死阿娘就能生,那我也不能白死不是。走之前,起码得把这些脏东西打扫干净了。这不也是师父你的心愿吗?”
为什么翎遥对冥王总是规规矩矩,只有在其他人来做客的时候才会扮演成一个不谙世事,有三分像神女意弦的模样。
为什么她从不主动索取,反而给冥王制作那些费心费神的礼物。
都是因为两个人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利用。
这个世界里没人爱她,所有人对她的爱都来自于她阿娘。
他们对她好,无非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愿意用自己的死来换意弦的活。
其实哪怕他们不这么做,翎遥也是想她阿娘活的。
只是被利用,总是有些不开心的。
“你有玲珑心,可干什么要把一切都说出来呢。”
“我怕憋着憋着我的心就脏了。”
翎遥说完心里当真是痛快了不少,把药搓成药丸装进瓶子交给了冥王。
“一天三顿一顿两颗,吃十天就好了。”
冥王不听,一瓶子全都倒进了嘴里。
“师父,若是我不小心掺杂了其他草药进去?”
“本王是冥界之主,更有巫族血脉,万毒都毒不过我。”
“那你的血借我用用。”
“那日我吐的血不够你用?”
翎遥心虚的眨了下眼睛。
“炼化神器那一点点血可不够,我还需要一个凤凰骨架。”
若是可以,翎遥甚至想用自己的,但系统却阻止了她。
“凤凰骨架--”
若是从前,冥王倒是真的能给她弄来,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恒越仙君的秘境中或许有,但那秘境凶险万分,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不够。”
修炼修炼还是修炼。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虚妄。
但现在翎遥最缺的就是绝对的实力。
饶是她有这么多助攻,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资质的确不足。
在人界的时候虽然人人都觉得她修炼得快,但那只是在她的人界。
放在仙界,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万千世界中的飞升天才,到了上天庭也不过是从天兵天将。
翎遥能不被收走做仙婢,属实是沾了意弦和冥王的光。
“师父,我想去。”
凤凰骨架她一定要拿到手,若是密境中没有,她自然就要考虑自己的或者是--
她记得她储物戒里还有个没孵化的蛋,胡来的国师殿里也还有一个。
国师殿那个尚不知道是否能觉醒凤凰真身所以当作备用,手里那颗蛋却是定然是凤凰的。
大不了直接催熟,开壳取骨。
不得不说,翎遥在对付自家人的时候,当真是心狠手辣半点不会心软。
储物戒里的弟弟尚且不知道自己还没破壳就被自家姐姐盯上了,此刻还在吸收着灵气酣睡。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公主却做了个噩梦。
“不--别杀我!”
她从噩梦中挣扎醒来,一睁眼便见到了自家师父。
“给师父请安--”
“不必多礼,徒儿这是又做噩梦了?”
看着翎爻仍然心有余悸的模样,胡来也知道她今日又没睡安稳。
或者说,从她出生以后,她就没睡好过。
“是,让师父担心了。”
翎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几个深呼吸下来,心绪渐渐稳定下来。
“梦就是梦,别放在心上,相信师父,很快你的病就会好了。”
胡来堪称温柔的抚摸了她的头发,眼里却无半点温柔。
“多谢师父宽慰,师父,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你没事就好,那师父走了。”
看着师父走远,翎爻摸着胸口拍了拍。
她实在是怕,怕黑怕鬼怕雷怕噩梦甚至怕周围的一切。
胆子比兔子还小,却仍然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个跟她有同样名字的人皇姐姐并没有瞒着她的身世。
她知道自己的出生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家人死亡,代表了朝廷改朝换代。
她怕死了。
她怕那位长姐哪日忽然想起她来找她复仇,她怕身边人被收买暗害她,所以一切都是自己来做。
她怕胡来护不住她所以拼命修炼但效果甚微。
她每日做梦,不是自己死,就是旁人死,梦境里是数不清躲不开的红。
她怕梦里的场景变成真的。
可她安安稳稳活了十年,一点事都没有。
这或许也是因为她多年不出国师殿的缘故。
居然说她前面还有三个哥哥活着,但她没见过。
不过偶尔她也能听见那三位皇兄因为好奇而过来瞧瞧她的消息,只是无论如何他们都见不到罢了。
且不说翎遥不让,就说她自己也是害怕见到的。
毕竟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好奇来见,还是为了讨好那位姐姐而过来磋磨她呢。
尽管她渴望父母兄弟的爱,可更多的还是害怕。
她毕竟不是翎爻,她的出生是太不详了。
她蜷着腿抱着被子,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泪水刚落下,肩膀就被人抱住,吓得她又是一个激灵。
“主子,想哭就靠在奴婢怀里哭吧。”
“奶娘?”
翎爻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奶娘了,为了让她独立,锻炼她的心智,四年前,胡来就不让奶娘跟着她睡了,但今日是个例外。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您了。”
“奶娘!呜呜呜-”
她到底才十岁。
可奶娘抱着她的时候,心里却想,翎遥十岁的时候,已经打下四海列国了。
这孩子到底是不成器。
可当娘的,在乎自己孩子争气,更在乎孩子安康。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小主子从小就失了家人,又胎里不足,胆子小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她活着,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好了。
奶娘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对她的期望也渐渐从让她复仇,变成了只要活着就好。
“奶娘,师父怎么会突然让您回来?那您以后还走吗?”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她哭完。
奶娘笑着摸她的头,“奴婢不走了,国师大人说,您身边要有自己人在,所以让奴婢回来帮您。”
“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