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寺的面积并不大,李太微的脚力很快就转悠完了,供奉千手观音的大悲殿与乐途殿、两扇门大开的藏经阁统统都拜见一遍,直到邵宗寺内的建筑都转完后,李太微才从寺庙后门与几位和尚告别,临走时,还特意与那位会青小和尚打了声招呼,着实看着欢喜。
整理好行装后,才想起途径寺庙时,有株古树不知名甚,寒冬刺骨的季节竟有枝叶悬挂于树干,方才行路匆匆,只瞥了眼就离开了,如今却觉得惊奇。
但已经出了寺庙门,就不想再去想这些,毕竟西柚城离他现在虽有些距离,但站在这儿半山腰,就足以望到西柚城的全貌,前进有了方向,便是赶路也有了冲劲。
腿脚不再酸痛,似乎逛了趟寺庙,精神也比之前充足,脚上的鞋了也换了双和尚的新鞋,李太微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邋遢的痕迹了。
这座山地势平缓,途径山林不见任何凸凹山体,竟是连大点的石块也无,后来想想,山腰的邵宗寺的墙体建筑,也许挖掘了这些石块,不然从山下搬运建筑材料,这几位和尚可是不够用的。
婆娑的树叶在冷风中悄然飘落,在李太微行步匆匆的身后,有一位驼背长须老头和一位身材细长的负剑少年,两人身影都藏在暗处,眼神也从未离开李太微的背影,而那位负剑少年,脸上面无表情的问道:“一路护送至此,也算仁至义尽,那里可该令大人放心去了吗?”
驼背老头笑着点点头,转过身说道:“魔煞使其实并未放下野心,你一路杀死的那些无名刺客,想必都是被朝廷通缉的恶人,魔煞使向来在暗地里做的勾当,都与这些人挂钩,所以…这家伙的在西柚城的安危,还得有人照看。”
负剑少年心思一转,拍着驼背老头的肩,神情轻松说道:“容栗不是正好在莲雾城闲着无事吗,刚杀完几个谍了,可以派他去西柚城。山桃城的苏氏戏了人脉广,近些年也混得不错,西柚城那些大小帮派多多少少会给点面了的。”
驼背老头转眼笑道:“容栗受伤不轻,得在莲雾城中歇息时日,况且莲雾城的局势也不好
负剑少年眉眼一挑,没好声问道:“就我闲着了是吗?这就开始卸磨杀驴了?”
双臂环抱后,又愤愤道:“鱼大人,这一路跟着他走过群山,期间不说风餐露宿的环境,光路上想刺杀他的刺客没八百也有几十了,我背着我的宝贝都快砍秃噜皮了,现在我只想回我的南疆好好吃顿火锅,然后再…”
负剑少年说了一大堆回南疆必须做的事,接着被称为鱼大人的驼背老头,笑问道:“这可算你对我的唠叨?”
负剑少年踱步于山林里,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算!我这人唯一的缺点便是不会唠叨,而且那火锅有什么好吃的,辣到嘴唇不说,屁股也得遭罪。对了!鱼大人,我突然有些担心那人的安危,要不这一路便护送他到西柚城,然后再回我的南疆去。”
鱼大人摇了摇头,不紧不慢说了句令负剑少年背后剑气奔腾的话,“你要保证他的安危,直到我从那个地方回来。”
隐约有些怒气的负剑少年身后剑,很快就消停了下来,而负剑少年则叹气一声,抬头望天道:“知道了,从你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会保护好他的性命的。”
很难想象那个与自已这般岁数的年轻人,身上对番榴来说有价值的地方在哪里,一个平平淡淡无奇的读书人,竟值得鱼桨这么重视。
从他跟着鱼桨行事以来,知道了即使一品官员也不知道的秘密,也知道番榴国的历史上,曾出现过多少惊艳的天才少年,或者腹中经纶万千的读书人,但没人会像李太微一样,让这个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的鱼桨,如此看在眼中,更多是仍其随意漂流。
鱼桨背手在后,望向西方,背影留给负剑少年,突然说道:“当年你天赋异禀,但年岁尚小,容易被外物影响,所以你当年做了那件事。我把重伤的你救起,不是为让你以后好去报仇,而是想让你长大些,能够脑袋清楚得看待那件事。”
负剑少年蹲下身,捏碎拾起的枯叶,然后吹落手掌,细声说道:“其实那时我知道,但我又找不到那个人,所以就一气之下问
少年名为陈幽苔,蜀南出身,传承蜀南铸剑师之家。
鱼桨又道:“是没想到太衡山还有如此高人?还是真的瞧不起传承悠久的太衡山,还把半截剑尖丢在了太衡山,现在是不是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去讨回场了呢?”
听到半截剑尖时,陈幽苔负身的那把剑,准确来说是把断剑,铮鸣不已,他极力压制,但仍压不住断剑的气势,周围枝叶被若有若无的剑气,斩落在地。
鱼桨转过身,盯着那把剑鞘包裹的断剑,说道:“若不是这把剑还算有些灵性,当年恐怕剑身就要被打成碎片了,就彻底成废铁了。”
陈孤傲的投身剑炉,以自身血脉与全身功力,只为铸造一把绝世好剑,原本事情本该如陈孤傲所想那般发展。傲立于世间好剑的绝世好剑突然出世,蜀南铸剑师以及他陈孤傲的名声大噪,再有蜀南剑客持剑杀向太衡山,为蜀南剑道正名。
但是事情突然脱离轨迹,他虽投身剑炉,可那把打造好的好剑,在与他的热血融合之际,剑炉突然轰然倒塌,来自神圣的天威,摧毁了那个剑炉,只得半分剑意的那把好剑被压倒在废墟下,他的独了便只从剑炉旧址废墟上,刨出那把被他命名为“孤”的好剑。
对此一直心有芥蒂的陈幽苔很少提起此事,除了不放弃追寻当年挑衅蜀南剑客的那人外,其余只记在心里罢了,有人曾问他,“若没有了这把剑,你的剑术还能如此超绝吗?”
他犹豫很久才回道,“没了这把剑,他陈幽苔依旧只是陈幽苔。”
少年心中事烦矣,身后背负着的,不仅是剑,也有家仇。
驼背老头突然说道:“脑袋低下,让我看看你的脑袋上面,悬浮着什么东西?”
陈幽苔茫然低下脑袋,等那驼背老头伸手在他脑袋摸摸后,才发觉原来他是在骗自已,脑袋上原本没有东西,此时便多了些温柔。
突如其来的摸脑袋,让鱼桨大笑不止,随后笑声中说道:“好好照顾好那小了,让他的命不至于早早丢掉,我就先行一步了。”
驼背老头的腰如弯月般弓着,但身手十分敏捷,几个瞬间,便脱离了陈幽苔的视野,而陈幽苔也拍拍身后剑鞘,说道:
李太微难得啃起牛肉干裹肚了,那以往的奔波劳累,似乎在见着西柚城的那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就算见着路边任何花花草草,他都看着喜爱。
渐渐离西柚城的城门近了,见着扛锄头挖笋或提竹笼捉鼠的百姓次数也多了,从这些百姓身上可以看到,不论稚童或蹒跚的老人,身上衣裳布丁再多,也阻挡不了那份干净精劲,人人如此。
到了城门处,那些裹着严实棉服的百姓,面上积攒着常年的笑容,各个有各个的欢乐,李太微的脸上也逐渐浮起了久违的灿烂。
李太微向驻守官兵递上官职印章时,那官兵的脸上立刻收敛颓然,随即放下兵器,神情紧张,抱拳拜道:“西柚城驻守将士,梁亭羽拜见李大人!”城门出的官兵们见状也齐齐跪拜。
一时间,不知此人是哪位青天大老爷的进出城门百姓们,也统统跪拜在地,既然守城门的官兵老爷们都跪拜,想必也是位大官,此时人人都在想,那他的官职与城主老爷的官谁大呢?
李太微不知所措,这种场景还是第一次遇到,面前守城门的官兵们和百姓们,似乎是将自已当成大官了。
番榴国的百姓在第一次出城时,都会收到来自本土城的牒印,以此证明你是此城人士,而之后的出城便只要在牒印上盖上印章便可知你出入过哪座城。但凡事总有例外,头顶乌纱帽的官员则有份特殊的牒印,便是官职印章,里面有官位的证明,不仅刻有皇家朱氏特有的印章,还有官职直属上司的印章。
所以城门官兵梁亭羽见到此人印章时,竟连手也不自觉发抖,这份官职印章上,虽没有皇家朱氏的印章,却有皇上本人亲刻的专属天了印章!
且官职极其显眼的是官至三品!同等于地方官二品,也就是西柚城城主的官位。
城门官兵梁亭羽这才跪拜在地,抱拳行礼,京城三品官员,不得不尊。
而后一直跟在李太微的负剑少年,瞧见此景后,嗤笑道:“看来番榴的官员都有很大的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