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的李太微松开了紧紧握住的椅把,然后像是偷吃了糖的孩童,露出了甜蜜般的笑容,正当谢城主回忆往事时,突然被李太微这般笑容打断,紧接着,谢城主与夫人刘氏相视而笑,陈幽苔翻了个白眼,沉默寡言的韩霜降被感染了笑容,丫鬟荣儿捂着嘴巴笑出了声。
李太微逐渐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歉意一笑,随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温凉的茶水。这是他从京城官员聚会中学到的,只不过温凉的茶水要换上酒才行。
谢城主见到他这般姿态,说道:“李大人不用如此拘谨,西柚城本是大人的家乡,而在这城主府就当作自已家好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李大人家氏所在可是许家镇?”
李太微点头回道:“许家镇的渠月村。”渠月村是许家镇中,最不为起眼的小村落,从小便生活在渠月村的他,对渠月村有着说不上来的情感,既熟悉又陌生。
父辈的选择不可抵抗,生来就身处渠月村地界的他,对此没有任何抗拒之情,何况人生来就是这样。
谢君逸与李太微嘘寒问暖又许久,直到陈幽苔咳嗽一声,谢君逸才闭嘴不言,面对如此冷场,韩霜降打了个眼色给谢君逸,又瞅了瞅陈幽苔,张着嘴形无言提醒道:“酒楼打斗。”
知道事情重要性的谢君逸将夫人刘氏劝退,刘氏深谙官场各种道道,就起身告退,身后的丫鬟荣儿也随之退去,堂中经过时,有意无意瞅了眼稳如泰山的李太微,这份秋波,谁都没看见。
待客厅中撤去家丁丫鬟们后,陈幽苔利用深不见底的内力察看了四周环境,也得知除了城主府的部分家丁外,再别无他心思诡异之人。与此同时,夫人刘氏也召集剩余家丁们,将整个城主府都暗自保护了起来。
也知晓其中部分内幕的谢君逸,待安稳住心神之后,缓缓开口道:“陈公了今日在那间小酒楼中,可是发现了魔道中人?”谢君逸心中多有猜测,但仍是给出意料之外的言语,相较于魔道中人来说,其实谢君逸更想说的是魔煞使这个魔道组织。
陈幽苔收回探测的心
桌上被谢城主握住的茶杯已然碾碎,尖锐的茶杯碎片刺入了他的掌心,流淌的鲜血慢慢滴到桌面,他浑然不自知,这时眼尖的陈幽苔冷声问道:“全身经脉断裂又重新给接上了?”行过武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参军的第一天,就有军中的老将士,为他们这群新兵们传授一种强经练脉的基础功法。
各个军中有各个军中的功法,比如谢君逸曾在的青龙军,就有其传统的青龙锻体,青龙军这门功法的独特之处在于,能让将士在水中呼吸自由,这也是为青龙军在水中作战更方便。
谢君逸不例外参军初也被军中老将士传授了这门功法,即使退出了兵营,青龙锻体所带来的身体强悍,也不能让此时的谢君逸满手鲜血,所以陈幽苔在稍微停顿后,就想到了原因,经脉全断,武功尽废。
似乎从没在意过这件事的谢君逸,好像已经了却了心中的这段伤。谢君逸不在意,而他身边的人也开始了不在意,当所有人都不在意的时候,这件事情就会随着风飘散,好像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些人的脑海中。
当这件事情被其他人又重新提起时,不然而然的就会重新浮现在当事人的眼前。
被触及旧伤的谢君逸满脸不在意,那份儒和的脸中,出现了平日不太有的迟缓神色,做事都马虎了,像是如坐针毡,笑着说道:“是,当时确实经脉尽断,后来被人治好后,也就功力尽失,连当年的那把老伙计都提不起了。”一把长七尺的青色大刀,是谢君逸当年征战沙场的得力助手,只是后来这件事后,就再也提不起那把大刀了。
深知战场向来都是残忍的李太微,要说能明白谢君逸的内心感受,那他娘是假的,一个从没去过关外沙场的百姓,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两个人内心感受是截然不同的,面对人生态度或者事情的看法也是不相同的。
谢君逸的内心也在时常提醒自已,好不掉的伤疤就尽量忘掉,这几年坐在城主位了上的他,喜欢饮酒却不醉酒,喜欢聚餐却不达旦,好像过去的一切还与自已相互联系。做得到官场上盛行的那一切,却做不得与内心相违背的那些东西即使他想要忘掉伤疤忘掉那段经历,可他的行为在告诉他,那些令人难忘的事情,也是自已人生的一部分,又如何忘记呢。
谢君逸望着李太微许久,记起某事,然后问道:“李大人是从青梅城而来?”他想起之前家族中得到的消息,说是前段时间青梅城作为青梅派的根底所在,遭到了魔煞使大批帮众的围杀,导致青梅派损失严重,而且半个青梅城的百姓出走青梅城,期间家族曾隐晦说出在那段时间,作为朝廷代表的欧阳珣与几位年轻人也在青梅城山中做客。
江湖上那段时间的武林大会,他作为一城之主是知道的,即使不曾入过江湖,可到底见过几位江湖人,了解江湖中时刻发生的事情,而且作为朝廷统治下的半拉江湖举办江湖武林大会,朝廷派出代表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欧阳珣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所以家族有意无意特提起欧阳珣与那几个年轻人时,他立刻找到了重点。
李太微笑着回道:“是的,想必谢城主也听说了青梅城的事情,太微与欧阳珣大人正好在那儿,算是不幸,但也算有幸。”这话说的陈幽苔有点心中宽慰,这家伙终于知道自已有多重要了。
可李太微接下来又说道:“没想到太微第一次与欧阳珣大人出京城,就遭遇此等事情,着实是那些魔道中人可恶。而太微也在京做官了几年,也一直对江湖中的事情有所耳闻,那几天总算是见识到了,知道了江湖如此险恶,也让太微对接下来的做官之旅,更加有动力了。”
听到了李太微后面的这段话,陈幽苔
陈幽苔这时咬着牙说道:“说的好呀,以后再跟首辅大人出去,可要乖乖得保护好自已哦,可千万不要让那些魔道中人轻易地将你性命取去。”内心发誓以后不再想要跟在李太微身边的他,下一秒又犹豫了,像李太微这样悄悄写下为国为民请愿七十二策的为官者,还是不要死的好。
韩霜降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开口问道:“这位…陈…陈大人,先前在酒楼外为何会与谢某说些,能令韩某功力长进些的话语?若说陈大人是好心,那韩某必然万分感谢。只是韩某想要知道,这番话外,可有其他弦音?”
陈幽苔不屑说道:“我是看在你这多年来,甘愿守着谢君逸性命罢了,你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谢家有人曾多年前救你一命,如今你舍功法而保护谢家唯一传承,也算是对你这些年行为的奖励。要说我怎么知道你功法秘密的,可别…算了,你还是且猜去吧。”
陈幽苔这番话不仅解惑了谢君逸这些年的问题,还回答了那几句话并无其他弦外之音,让韩霜降的心里某些悬着的心沉了下来,因为江湖上人心险恶,很多包着糖衣的炮弹往往是这种让人放松的时刻打出来的,让人措不及防,也让人更容易遭受糖衣炮弹的轰击。
陈幽苔又与满心疑惑的韩霜降聊了几句,说着他功法上的某些不利之处,又与他指点某些动作,像是韩霜降的师父一样。
谢君逸还在旁边插话道,只不过都被陈幽苔冷面冷语,再用犀利语气与他说些韩霜降功法上的难处,即使话语冷酷,可抵挡不住谢城主炽热的心。
轻轻呼出一口气的李太微望了望待客厅外,风刮着树梢吹过,他默默说道:“吹吧吹吧,吹落满地哀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