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1 / 1)

木白耍赖耍得理直气壮。

男子汉大丈夫,大可不必这么讲究,木文是小孩,抵抗力弱要注意下,他可是大人了呢,自然有特权。

恩咳,况且他画完画之后可是洗过手了,只要洗过手,出发前洗和到达后洗有什么差异吗?

而且木白早上是在一番运动后立刻进行绘画工作,别看画画是坐着的,其实也挺耗费精力的,他是有成年人的理智可以克制自己,但小孩的生理反应却没办法克制的。

小少年的五脏庙从闻到饭香开始就不停地叫唤,也正是因为听到了他肚子传来的抗-议声,村长才给他塞了个饼子示意他先吃的。

大□□头大的米饼是用稻谷磨成米粉后加老面发酵而成,吃起来米香十足。因为是发酵品,谷物中的淀粉会转化为葡萄糖,因此,这种米饼吃起来会带着甜甜的口感,特别受小孩的欢迎。

小少年刚刚吃了两口,木文就举起湿漉漉的小手冲出来了,他一边跑一边用本地话喊道:“赤耳爷爷,阿文好饿的,今天要吃两个饼子。”

村长笑眯眯地接住了像是个小炮弹般冲过来的小孩,将他放在了椅子上,一边哄着小孩一边往他两只小手里各塞了一小片饼子,让这个心比胃口大的小孩慢慢吃。

也就在这个时候,村长的儿子自外归来,一家人姗姗到齐,这场晚了太久的早餐终于可以开饭了。

村长的儿子名唤尔呷,模样十分周正,据说他的相貌是继承了他的汉族母亲。

村长的夫人马氏是当年村长还是个年轻小伙的时候去中原游学认识的商户之女。

二人的爱情故事也是一段传奇,当年村长初见马氏时可谓是惊鸿一瞥,一眼便上了心,为了求娶人家姑娘,他自荐做了个跑马帮,给人家商户押运物资。

马家的商社主要以南布北运为主,十分重视押送。当时的村长身手了得,加上脑袋灵活,他负责押送的货物很少出纰漏不说,还会在各地寻找商机给布庄拉生意。同时,借着到处跑的功夫,村长也买了不少各地的小特产不断往马姑娘那儿送。借着双管齐下的攻势,没过多久,他便被掌柜的视作肱骨

和准女婿。

之所以是个准字,主要是马掌柜不愿意女儿远嫁,正在说服村长留在外头别回山里。

眼看着事态大好,一对有情人只差一步就要终成眷属,偏偏商户所在的省份遇到了起义军作乱。

起义军倒也罢了,好歹是打着反抗暴-政的旗号的,对百姓的骚扰不大,偏偏当时的元庭派兵来镇压了,而且起义军和起义军之间还打起来了。

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马家这种做丝绸生意的商铺简直就是活靶子,一场动乱后损失惨重,老掌柜的两个儿子全都折在了这场动乱中,不光是他,他一位一起做生意的同族兄弟也没能躲过去。

老人经此打击颇有些心灰意冷,便收拾剩余的家当跟着村长来到了彩云之南。

云南地处偏僻,地势多山,正因为山高谷深,此地自古起便很少发生大型战乱,倒也安定。村长所在秀芒村更是位于大山深处,远离战乱纷争。马氏一家自此便在秀芒村安顿了下来。

村长夫人一家到来后帮着秀芒村采买到了中原地带最优质的蚕子和桑树,于是,在这片以木棉种植为主的地区,秀芒村硬是靠着桑蚕养殖开启了发家致富之路。

然而,好景不长,马夫人在生下长子后因产后病香消玉殒,而老丈人也在连番打击下遁入空门,打算在一盏青灯的陪伴下了此残生。

村长中年丧妻后并未再娶,他一边将独子拉扯大,一边竭力发展本地丝织品业,因为此前种种经历之故,村长是本地土族中少有的亲汉派,这间小村子也聘请了汉人先生,开设村学,鼓励村民学习汉人知识。

嗯?在大元的管理下学习汉学真的不怕被穿小鞋?

其实,这种行为在元政-府的统治下还真的非常常见,常见到官方都懒得管的程度。

作为一个前所未有的以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朝代,元朝为了保持自己人的地位以及统治的“纯洁性”,很少开科举。

纵观元朝近百年的统治历史,其只开过十六次科考,录用的进士也不过千人,而其中任官的就更少了。

对比宋朝一次科考便录取二三百人来说,其

对人才的选拔可以说是极其苛刻的了。

而众所周知,宋朝是科举入仕的黄金时代,读书人的社会地位奇高,且朝廷奉行高-薪-养-廉政策,官员俸禄极其优厚,这些都导致宋朝但凡有些财产的人家都会将孩子送去识文断字。

从一个以文人为上的朝代突然进入到一个不重视科举纳才的时代会造成什么变化?自然是大量的文化人流入市坊间,为了养活自己投身文化教育事业啦。

这些人或是开学授课,或是拿起笔杆子著书立说,也有不少人放下读书人的清高风,投身文学创作,元代戏曲话本的高度发达,便是扎根在了这些读书人提供的养料之上。

所以在大元,虽然朝廷十分提防汉人,也对纳汉人入官场采取警惕态度,且颇有争议,但民间却几乎仍是汉学的天下。

便是在元大都,大部分的学堂也都是以教授汉学为主,只多加了一门学习蒙古文的课程而已。一国首都都是如此,自不必提云南这边陲之地了。

这也是大元的一大统治特色。若说别的王朝是皇权不下县,元朝都快皇权不下省了。于中央而言,只要你乖乖交税不要造反,地方官员的自由度还是极高的。

此举也导致隔壁大明的皇帝在攻下元地后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还少见地一次又一次地对着管理层举起了屠刀。

没法子,大元原本的管理班底实在是过于腐朽松散,贪-污腐-败剥削民脂民膏的官员达到了九成九,能用的人才基本都加入了起义军,剩下的人才已经不是沙里淘金了,简直是一手举着捣x棍一手举着清水,捏着鼻子一边找一边扒拉,看看还有没有能冲干净将就一下的,这样找出来的人才自然成了消耗品。

当然,遇上了一个有道德洁癖的皇帝,官员也是倒霉就是了。

“前不久又有一批贬谪的官员送到了贵州。”尔呷捏着一个米饼三两下咽下,在饭桌上和家人交流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四川那边也送了一批,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波了。”

“那得有好几百人了吧?”沙红给桌上人都倒了牛乳,算了算人数后不免为明朝皇帝的大手笔咂

舌。

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她的丈夫和公公却交换了一个眼神,父子间无言的默契令他们都知晓对方懂了自己的意思。

尔呷举起奶杯,喝了一口,顿时眉毛小小打了个结,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然后将几乎没有少的牛奶推到了安静吃早膳的木白面前:“大郎,多喝点奶,长得壮。”

木白动作一僵,他缓缓抬起脸,一张小脸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

小孩子味觉敏锐,香醇的牛乳在他看来腥味极重,虽然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想为难自己。

什么?小孩子才挑食?啧啧啧,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是外行人,小孩子的挑食惊天动地,大人的挑食默不作声,不信的话就看看餐桌,桌子上的菜是不是都是爸妈爱吃的,爸妈不爱吃的菜肴你可能直到长大去餐馆了才知道那是啥玩意。

咳咳,扯远了,反正帮忙喝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喝掉自己的奶是为了给弟弟做榜样,但再来一杯,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顶着弟弟看过来的灼热目光,木白淡定地将杯子推了回去:“尔呷大哥,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男人笑眯眯地又推过来:“汉人有句话,有事弟弟服其劳,所以要麻烦大郎了。”

“原话是弟子不是弟弟,大哥你这错误有些离谱,怕是要被先生揪耳朵了。”木白看了他一眼,二人齐齐看向在场最小的豆丁木文小朋友。

木文,木文十分机敏地伸手盖住了杯口,以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他也是小孩子,也不爱喝牛乳哒!

此等意图浪费食物的行为当然逃不过家中掌勺人的利眼,尔呷还要说话,就被人在腰上重重掐了一下。

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尔呷硬是忍住了这等非人的疼痛,并且经验丰富地抛出了一个话题来试图转移夫人的注意力,“我方才回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支汉人商队离开,可是来我们这里采买布匹的?”

“那人是来寻大郎画像的。”村长全程笑眯眯地看着这场闹剧,见局势暂歇,他这才边吃饼子边答道。

他看向木白,

问道:“对了,大郎,你可有觉得今日上门的那两个汉人身份有些问题?今日我刚出门没过多久便听到他们在打听你的消息,我后来寻思着,总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

“他们应当是大明派来勘查地形的先遣军。”木白一口气将牛奶灌下,听闻村长的问话后他将喝完的牛奶杯放在了桌上,十分随意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他们还有查清本地势力分布的任务,在聊天时候他有借口采购货物向我打听附近的土官以及政策,我假装自己汉话不好混过去了。”

“果然,我同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便觉得他们气势非同一般,不像是一般的来往商户。”猜测被证实后尔呷反而没有太过紧张,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总算来了】的感慨。

青年忽而抬眼看向自己的父亲,征询道:“阿爹,我们……要和他们接触吗?”

他这几乎就是表示要公然投敌的话一出口,不光村长,就连木白都有些讶异地看了过去,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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