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这时切了手机画面,在自己手机上打了一段文字给林穆看。林穆照着那段文字问:“她把车还给你的时候,车里有没有留下什么个人物品?”
“个人物品倒没什么……”朱羽萌琢磨了一会儿,问道:“不过林总,你这个车,是一直都装了行车记录仪嘛?”
林穆顿了一顿,把电话挂了。
李洛倒吸一口冷气,感到手脚冰凉,严肃地问他:“林穆,多了一个行车记录仪,整整三周时间你都没发现?”
林穆却是轻松道:“我最近没用过这车。”
李洛被唇色发白,“你知道就算你没开车,行车记录仪也是可以二十四小时监控的吗?大部分行车记录仪没法自己长时间供电,需要依靠车载电源,所以都是汽车发动了才会打开。但是如果接上一个降压线接电瓶……”
“你不要担心。”他笑了,“这车一直停在车库,能拍到什么?”
“也是。”李洛结结巴巴地自言自语:“这么久不开,就算接上了汽车电瓶,估计也只能坚持录制几十个小时。而且就算有行车记录仪,如果她找不到机会再用你这辆车,也没法导出,对吧?可是她会不会在其他地方也装了摄像头呢?你家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她是控制狂吗?还是有人指使她?她……”
“洛洛。没事的。”
恍惚间,李洛忽觉有人来握她的手,手掌干燥而温暖。她蓦地回过神来,抽回了手,安静不语。
片刻后,李洛站起身,往会议室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回过身,捏着拳头,脸上是一副视死而归的表情,一字一顿道:“你于我有知遇之恩,此事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林穆忍俊不禁,点了点头,“好的女侠。”
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林穆依旧找人去李洛现在的住处排查了针孔、隐形摄像头。多波段收音机、反光检测传感器、vlf接收机,专业人士带着各类反监控设备进家门的时候,把张姐吓了一跳。张姐打电话来问林穆怎么回事,林穆顺道把她也旁敲侧击了一通。
林穆认为目前最为高效的方法,是直接去盘问盛雪儿。但是那盛雪儿狗
皮膏药一般,到时候又牵扯到李洛这里……唉,悔不当初啊。
朱羽萌在两分钟后又接到了一通电话,这次的来电人是裴同亮。裴同亮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劈头盖脸地把朱羽萌骂了一通。
朱羽萌血性十足,反唇相讥:“您这人总是结果导向,而不是过程导向。这在金融里面是大忌。金融讲究的永远是风险与回报的平衡。这次无非是我赌输了,看走了眼,所以显得我把事情办砸了。若是反之,那天问我借车的不是盛雪儿,而是李洛。而我说什么都不把车借给李洛,您今天是不是还得来骂我?”
裴同亮哑口无言,在电话这头憋得满脸通红。十秒后,裴同亮在沉默中爆发了:“他喜欢谁这种路边的狗都知道的事情,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啊?你这种察言观色的水准,连上司的喜好都摸不清,以后怎么去见客户,怎么去见监管,怎么去见律师,怎么去见合作伙伴?还风险与回报的平衡,你是在做二级市场吗?炒股票啊?我们这个行当,就是看人脸色吃饭,会做做,不会做别做!”
裴同亮愤怒地挂断电话。
林穆正好经过,对于这段对话多少听到了些,不过他只当没有听到。方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裴同亮挂了电话之后,问谭川林:“这人是怎么招进来的?傻得可以。”
同样的话,陆小朝也问过。谭川林拿出同样的回答:“力气大会搬砖搬底稿,excel做得快,ppt有审美,能修打印机,出差会认路。”
裴同亮想了想,低声道:“excel是做得不错。我看她最近空得要死,借过来给我用?珀森那里的底稿根本没人整。”
谭川林面露难色:“你咋老问我借人?朱羽萌都变成给你跑腿的了……”他瞟了眼林穆,林穆正在电脑上工作,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裴同亮讨好地咧嘴一笑,掏出手机开了前置镜头,对着手机里风流倜傥的自己,头部微微旋转,用手指轻轻按压未能被发胶固定好的两根长头发,比了个一,“一周,就一周。”
谭川林受到精神污染,转开了头:“行行行。”
方章在边上,静静地目睹了这一画面,结合自己最近两周跟着林穆东奔西跑的观察结果,得出两个结论。
首先,一定要倍加珍惜眼前能在林穆面前冒头的机会。朱羽萌入行入组皆早于自己,但是时间长不代表机会多。机会一旦失去了,林穆手底下二三十个人,根本不会再注意到自己。
其次,林穆虽然对组里的几位vp/ed不假辞色,但实际上非常乐意放权。除非出现了明显的错漏,不然林穆基本不干涉他们如何做事带人。如果自己暂时不能在林穆面前争取到无法替代的位子,那么还是要时刻维护和裴同亮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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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肯尼迪机场降落后,一行人在机场取了车,往曼岛中城驶去。彼时正是纽约凌晨三点,街边只有醉酒的流浪汉,有一句没一句地叫嚷。
李洛趴在车窗边往外看,熟悉的景象掠过眼前。飘着清真阿拉伯烤肉饭香气的halal餐车,纽约地铁入口的墨绿色生锈铁质栏杆,随处可见的堆得不能再高的黑色垃圾袋,亮黄色的出租车和永远莫名愤怒的出租车司机。
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回逐渐鲜活起来的记忆。一个城市凌晨的景象,仿佛是卸了妆的女人,纽约的脏乱差更是出了名的。
她却自诩和这位夹着烫发棒叼着烟的包租婆熟稔的很。
凌晨一点的布鲁克林,她被某个墨西哥裔的少年尾随了三个街区。她悄悄地从包里掏出胡椒水喷雾藏在手心,却听少年用西班牙语问她:“哪儿有公厕?”她指了路后,少年跑开几步,回头吹了个口哨:“muchasgraciassenorita!”都说恐惧是最好的老师,她的塑料西班牙语就属这几句记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