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斯并没有任何表扬的字眼,只是说道:“我以后还会抽查。”
“好的。”李洛点头。
阿里斯毕业于印度理工iit,崇尚斯巴达式的公司管理模式,凡事都是数据说话。手底下的人做得好,没有半句好话,完成工作而已;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他会大骂特骂,一点情面都不留。
但在李洛看来,阿里斯这样的客户,比起斯隆那种作息混乱、私生活不羁的人来说,好相处多了。
斯隆对手下的人没什么硬性要求,大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日程混乱、夜生活迷醉,万事皆凭眼缘。他今天宠信某个销售总监,明天又力荐另一个市场经理,年末考评从不客观,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林穆和谁更合得来,反正他两边都挺混得开,两边也都不交心。他肯定是看不惯斯隆的,但这不妨碍他陪着斯隆招募高尔夫球明星,以h纽约办公室进行。律所的人是到了,但是会计师团队竟然一个人都没来。
“我早上把他们炒了。”阿里斯平静道:“换人。”
这已经是第三个自炒鱿鱼的会计师事务所了,林穆为找会计师也是苦不堪言,但他没有点破阿里斯的死要面子。
阿里斯本人是会计出身,审计的东西事必亲躬,管得太细了。会计准则又一直在变化,二十多年前的经验,现今不见得还那么有用。阿里斯却从不妥协,守着自己认定的一条条金科玉律锱铢必较,生生气走了好些个会计师团队。
好在阿里斯好像对于投行团队和律师团队没有这般挑刺儿,毕竟他不是那么懂法条;要他做个杠杆收购模型,他也做不出来。
阿里斯先一步进会议室里去和律师团队打招呼。李洛趁机在林穆身侧压低声音问:“不再考虑一下力澜吗
?”
王希先前是被林穆从hw的项目上赶走的,理由是工作态度拖沓,合作效率低下。
林穆笑了笑,轻声道:“我这人不吃回头草。”
李洛侧头望着他,怎么还话里有话剑里剑气的样子?她嘟囔了一句:“这次云画对亦舟的尽调,你们不就找的王希嘛?”
拽什么拽,偶像包袱这么重,小心一低头王冠掉下来。
林穆的语气毫无波澜,“那是亦舟方面强烈要求。”
闻言,李洛完全愣了,亦舟方面的要求?可是……
她回忆几周前和周诗亦告别时,自己问他是不是和王希相熟,周诗亦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
“上次送你回宾馆,她正好在你那儿。”
“这次云画做尽调,应该是找了她们入场,之后可能合作多一些。”
……
怔了会儿神,李洛忽然意识到自己傻乎乎地望着眼前这男人老半天了。其实她一直盯着他,只是因为脑子一时间想不清楚事情罢了,仅此而已,绝对没有其它原因。李洛赶忙低头挪开视线,解释道:“我以为是买方团队指定的会计师。”
林穆轻笑:“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李洛还在纠结,阿里斯从会议室里探出脑袋招呼林穆,林穆便应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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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舟和云画的洽谈并不如想象中得顺利。路祖玉和周诗亦商定的初步收购方案被云画董事会直接毙掉。
董事会的意思是既然考虑战略收购,就应当力争控股收购,否则只是个不痛不痒的k12教育产品投资而已。如果不能获得亦舟的实际控制权,路祖玉根本没法让几个老头子开绿灯。
周诗亦那边却是说到做到,并没有接触其他买方机构,好像一直在本本分分地钻研算法和产品,打通渠道商和供应商。
路祖玉夹在中间,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方面不敢强求亦舟再做妥协,另一方面对于云画董事会也没什么妙招。
t行作为买方顾问,只是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地
做着应该完成的工作,收到亦舟方面发来的项目投资概要,就仔仔细细地协助起草保密协议;云画董事会要求做出现金收购的方案,谭川林就设计提供项目交易结构的粗略演示。每一桩差事都做得无可指摘。
但是路祖玉知道林穆并没有全力以赴,于是不断给林穆施压,想让他去游说派蒙占主导的云画董事会成员。
“我觉得几位董事的建议值得采纳,路总。”林穆笑道,“既然要开拓业务方向,我们尽量应该占据主导权。”
“唉呀。”路祖玉不知道林穆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抱怨道:“这主导权说着轻松,我怎么去搞嘛?董事会动动嘴嘛,噢,这股份要占大头,完了还要现金收购,一下子要融债融一大笔类!又要跑银行,又要掐回报率,还不是要我跑断腿?”
“这方面业务我们很熟悉。”林穆贴心地帮他排除了一个借口,态度温文尔雅:“我们就是来帮您解决问题的。”
就是来帮他解决问题的?
路祖玉觉得林穆是仗着自己和董监高过硬的关系,非要让他这个董事长下不来台。虽然同样成立时间不长,算个新公司,但云画的董监高架构却与亦舟截然不同。
亦舟体量小,是周诗亦从零到一一手带起来的,管理层全是他的心腹。即使后面几轮融资,股东会里进驻了不少机构代表,但说到底,周诗亦作为实际控制人的地位仍是稳如泰山。
云画就不同了。云画是派蒙和睿提为了共同布局教育ai产业而成立的子公司。云画背靠两大巨头,资本雄厚,现金流充裕,这远不是亦舟能比的。但云画的实际控制权完全在两个母公司的高层那里。路祖玉作为云画董事长,比起创业家,更像个大公司里的高管,主要负责执行,实实在在的首席“执行”官。
“就算是吧。那你说我怎么和周诗亦开这个口?先前都已经说好了的,实际经营权他肯定不会放的。”路祖玉犹豫不决:“我这还没一起做生意,已经要得罪别人了。”
“您说笑了。当时峰会上那一出,您早把他得罪完了。”
林穆随意地说。
路祖玉眼角有些抽动,看来那回得罪的,还不止周诗亦一人。
不过,虽然林穆嘴欠,路祖玉倒是很吃他这一套,觉得他不兜圈子、直奔主题。
“周诗亦他这人清高又多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现在想要再和他建立信任,太晚了。”林穆笑道:“咱们还是想想拿什么和他交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