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组委会的讨论结束之后,已是下午三点多。周诗亦再回电话过去,李洛没有接。毕竟那是纽约凌晨两点左右,他以为她已经睡了,就没再打扰。
其实李洛并没有睡。确切地说,她一晚上都没睡,在飘窗前趴着看纽约凌晨四点的天,也没能看出什么道道来。
她觉着周诗亦瞒了她,但是究竟为什么要瞒她,她竟也不怎么好奇了。要是换做是从前,她必然是要刨根究底追问清楚的,像是那次周诗亦有意收购霍夫曼星人,还有之前他考虑通过spac上市。
她也说不清为何,自己忽然间就变得像个局外人,亦舟怎么走、往哪里走,似乎都与她扯不上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再去劝说影响周诗亦做什么决定。
她尝试着分析自己的心态。
大概一来自己不再是财顾,亦舟最后会怎么样,到底都是周诗亦需要操心的事。很快亦舟都要被云画收进去了,她也不再需要履行亦舟董事的职责。
之后周诗亦若是担任云画的ceo,公司规模是亦舟的几十倍,除了目前的k12教育科技赛道,还要承接行业巨头睿提和派蒙各个教育事业群的ai产品需求。资金不再会是个问题,自己能帮上他的也有限。
她只要拿着手里的股份,安安心心地做个股东、收个分红、等着云画上市就挺好。周诗亦不愿她参与决策,她若是偏要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岂不是和南含笑一样招人嫌?
二来,近日里自己工作上的事本就累得够呛。有时候忙起来,一天睡不上四五个小时;偶尔空一点,却又睡不着。天微亮了,她觉着头有些疼。爬到床上去趴了一觉,醒来一看,才睡了半小时。
早上去上班时,李洛迟到了。早上六点半就醒了,竟然能迟到,她也着实佩服自己。
更令她无语的是,林穆居然还没有飞去雅加达,仍在纽约办公室。她经过林穆所在的玻璃房间时,他正在一个视频会议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李洛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走进项目组的会议室坐下,她感到了周围盯着她的那一双双群众们雪亮的眸子,有恭喜她丑闻被澄清的
,也有和她开玩笑喊她“贝拉”的。
她打开手机翻了翻邮报,费兰特果然效率很高,一条母二哈的传奇故事被他描绘得有声有色,资本家声色狗马的奢侈生活跃然纸上。
后来又接到周诗亦的电话,他问先前有什么事,李洛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合规叫去开会了。
合规的会议,林穆也参与了,莫飞是远程接进来的。一切都挺顺利,如此乌龙的事件,几位律师都笑得不能自抑,只有林穆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
会后李洛再一次感谢了林穆。留在纽约帮助她协调解决这件事,应该是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洛收到了黎越的一笔转账,备注只有一句:“还你房租!”过了一分钟,黎越又发来一条信息:“老头说他过阵子要回伦敦,让小爷我多去走走,你那儿暂时给菲飞住。”
李洛微笑,看来黎越和黎远铭的关系有所缓和,终于有一件好事情。
而后她又愣了一愣,近来不都是些好事吗?
李洛把手里几个银行账户的钱凑了凑,加上黎越刚才转的,一道打给谢之遥作为还款。这姑奶奶还生自己气呢,一句话没回。
第二日傍晚,项目组去曼岛下城炮台公园边的酒吧聚会。李洛觉得这聚会喧嚷而虚浮,一个半小时下来,大家说了好多话,可她什么也记不得。
她想自己或许不该来,应该再去公司加会儿班,然后去机场搭凌晨五点的航班回a市。但其实回不回去也不怎么要紧,她在a市也没什么安排。
她推门走出酒吧,把热闹隔绝在身后。这里是布鲁克菲尔德广场。码头上晃晃悠悠地停着一些帆船游艇,几只鸭子慢悠悠地在边上游过。
她独自走到码头的栈道上坐下,打算陪鸭子呆会儿,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翻日历,想看看周末的安排。
莫飞请几个小伙伴去她新家小聚,莫飞交了个男朋友,叫俞行,两个人搬一块儿住了。上周李洛下班时,恰好碰到俞行在地库等莫飞。俞行是位大学辅导员,看着性情温厚,笑容阳光,和莫飞是相亲认识的。
听莫飞说他们俩是小学同学,也
算知根知底。“逢年过节走亲戚也不用两处跑。”莫飞当时笑呵呵地和李洛说,“我们俩都是y市人。”
李洛觉得自己在哪儿都有些格格不入,既没法像王希、陆小朝那般喊着单身万岁,没日没夜地玩儿,也做不到认识一个人才几个月,就开始考虑逢年过节走亲戚、结婚孩子学区房。
她原本觉得工作才是第一位的,可是回过头来看这也是傻得可笑。
晋升涨薪遥不可及,她和背后这一栋栋大楼里每个亮起来的光点一样,做着重复的事,将就着一天天,妄想会有个不一样的结果。
亦舟的项目,她是最最用心的,到头几轮融资下来,古立和亦舟的项目算是无疾而终,很快亦舟也要没了。她觉得尤为搞笑的一点,就是亦舟的步子其实迈得很稳、走得很好。
每年教育ai类创业公司层出不穷,行业竞争白热化、获客成本高企、产品同质化严重,资源向头部企业集中的趋势无法阻挡。亦舟能有派蒙和睿提作为靠山,这是很好的结局,她应该为周诗亦高兴才对。
“李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李洛转过头去。林穆站在不远处,深灰色的毛衣,面上没什么表情,“你在干嘛?”
李洛爬起来拍拍屁股,正面朝他。他走到她身边,低头去看那些个鸭子,二人都没有说话。
周围十分静谧,秋风裹卷着残叶飞过,她觉得自己欠他一句什么,想了想,对他说:“对不起。”
音色中的干涩让林穆微微一怔,他不明白这句道歉从何而起。
李洛哑然失笑道:“其实现在想起来,当时如果把派蒙那案子做成了,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