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站在铺子柜台前面,果然外面已经有了不少人,有的是以为文娘真的是因为手艺太好被通判府的人请走来买点心尝尝味道。
也有那种厉害的人,已经打听到真实的情况,来看热闹的。
“掌柜给我来四方枣泥山药糕,和四方锦鲤送运酥。”
碧荷包着糕点,文娘在旁边记录,那丫头见状一笑。
“果然和小姐说的一样,你们买东西仔细,会记录这上等点心谁买走了。”
文娘愣了一会,过一会就反应过来,这家人应该是地位不低,打听到了昨天的实情,也知道她在通判府说的话,感兴趣,来店里买的点心。
“做吃食生意,就是得小心一些,也是为了我们对账方便一些。”
那丫头笑着掏出银子。
“我们小姐也说你们行事很有分寸又仔细,自然做的点心也干净卫生,说让我们以后就在你这买点心了。”
文娘笑着从柜台里取出一方豆沙糕递给小丫头。
“那就多谢贵府小姐照顾生意,这豆沙酥味道也好,只是不及那几个精致,妹妹也尝尝咱们得手艺。”
小丫头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拿着高兴的走了。
后面没多久,就是通判府的丫头,她们的府里下人都是统一的衣服和挂着柳叶木牌,之前一直买点心的人换成了一个新面孔。
“老规矩,四方玫瑰酥和金玉桂花糕。”
碧荷麻利的包好这些点心,那丫头见文娘写好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
“我叫喜儿,今后通判府的点心都是我来买,我们主子说昨天叨扰娘子了,还请笑纳,今后也会守着规矩,早早来店里买。”
文娘本想推辞,可是看见那丫头眼里的坚持,就留了下来。
她清楚,这补偿不是真的觉得昨日的事无辜牵连到自己给的补偿,而是在堵自己的嘴。
提醒她日后守着规矩,想吃糕点会来店里买,也是在提醒她这件事日后再不要提。
文娘从一开始就知道通判府会很严肃的对待这件事情,毕竟通判府就这一位嫡出的小姐,还未出阁,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虽然只是出两天疹子,只要好好抹药就会恢复容貌,但是若是传出去,这小姐的名声定然受损。
身边的贴身丫头,为了银钱利益,敢勾连外面的人对自己的主子下药,这管教下人不当,传出去势必会影响到通判府小姐的婚事。
一些大家族若是知道这件事就要好好想一想,这位小姐是不是能当得起家中主母的责任,能不能管教好满府的下人。
毕竟自己从小的贴身丫头,都能背叛她,想来也是没什么能耐管教府里的庶务。
仅此一条,那些真正的大家族,选取嫡长媳就会派出通判府的小姐。
但是一个嫡小姐,最好的婚嫁,就是同样嫁给高门嫡长子,承继祖业。
若是因为这个传出去,那影响的就不是一点点了。
“还请喜儿姑娘回去谢过贵府小姐,我们铺子小本生意,还劳烦她多照顾。”
文娘的话间接的告诉他们自己不过是普通人,还是畏惧通判大人权势,定然不会乱说话,请他们放心。
“对了,我今日出门听见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八宝斋被封了,他们家的点心不干净,还虐待学徒,知州大人打算亲自审理,想必是在裕洲待不下去了。”
文娘笑着说。
“八宝斋那样大的铺子都出事,那我们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做好点心了。”
两个人又恭维了几句,双方才满意的走了。
碧荷看着糕点不剩多少了,心里惦记着八宝斋的残阳,让文娘看着,自己带着安平就去看热闹了。
八宝斋的掌柜被链子拴着,粗鲁的推到外面,心里悲凉不已。
他为了在裕洲站稳脚跟,成为最大的点心铺子,不知道给知州大人的宠妾送了多少银钱,只要那位宠妾宴请,就免费提供点心。
可是没想到还是会被知州大人当成弃子。
碧荷看着八宝斋掌柜落魄的模样,脸上都是得意,和一个差役手里塞了些钱,就靠近了八宝斋的掌柜。
“没想到你这么蠢,还想扳倒我们?你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就是太巴结那位宠妾,妻妾不和,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你四处捧着那个妾室,就没想过知州夫人的感受?你没有出事还好,一旦出事,你觉得一个妾室护得住你?知州夫人不受宠,但是依旧能在后宅站稳脚跟,靠的是娘家厉害,知州也不敢对抗,你这样捧着妾室羞辱正妻,能有好果子吃嘛?”
碧荷在跟前就打听了很多八宝斋掌柜的事情,也知道他是如何攀上知州府的大腿成为裕洲最大的点心铺子。
没想到居然被这样的蠢货给算计了,碧荷和文娘在怀远侯府伺候多年,见过太多事,也听过太多事。
知道很多男人都会宠幸妾室,可是有几个男人会为了妾室而和正妻撕破脸?
宠妾灭妻在辰国会影响官途和家族的姻亲,他们不敢。
知州大人虽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可是看在他们娘家的势力,也不会和她有不和的情况。
这八宝斋的掌柜,看着表面那位妾室受宠,又是送银子,又是讨好巴结,反而忽略了真正的女主人,那不是得不偿失。
一个妾室,靠颜色等得几时好,一旦有把柄让知州府人捏住,就是死路一条,包括这位八宝斋的掌柜。
通判大人的爱女被八宝斋的人下了毒,这件事上报到知州那里,就是大事。
也是最好的把柄递到了知州府人的手里,八宝斋的管事和知州府的宠妾走的很近,为了维护自己的下属,知州大人定然会责怪自己的宠妾识人不清,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但是按着碧荷的猜想,知州夫人定然不会只由着那个妾室被责骂几句就行,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通判爱女中毒的事情和那个妾室联系起来。
为了确保自己的清白,和保证通判府忠心,知州大人定然会抹除所有的痕迹,为此牺牲一个宠妾也不在话下。
八宝斋的掌柜看着碧荷的脸,生吃了她的心都有。
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可是对方才开业多久,就吸引了很多他这边的老客户。
偏偏她们的点心不是裕洲城有的,应该是京都来的,八宝斋的师傅做不出那种味道。
眼睁睁看着几位千金小姐不再光顾,八宝斋就坐不住了,找了两次麻烦,反而被那几位小姐府里的下人维护,只能罢手。
可是他越想越不甘心,不过是刚来裕洲的几个小鬼,凭什么和他比,于是就想到了这个想法, 还以为做的隐蔽,没想到竟然让他们安全脱身。
还查到了自己的身上,包括从前用了不干净的手段打压其他竞争对手的事情也被查出来,玩了一辈子鹰被鹰啄了眼。
碧荷看着八宝斋被打砸的凌乱不堪,心里说不出来的痛快。
别看她和文娘,一个没心没肺,一个蔫巴不说话,她们好歹是在侯府沉浸在后宅多年的丫头。
伺候的是侯府最尊贵的女主人,听得看的不知道能受益多少。
侯府所有的重心都是围绕福寿堂的,她们在丫头里也是拔尖,被很多人盯着的对象。
能是简单的吗?虽然不喜欢算计,不喜欢阴谋诡计,也不代表她们就能由着人欺负。
安平看着碧荷的背影,这一刻她才发觉,这姐妹二人,看着都是没心眼的,实际上心里十分聪慧,也是很幸运能被这样聪慧又善良的人带回来。
碧荷回去就激动的和文娘说了八宝斋的下场,文娘也是没想到八宝斋的掌柜这么狠毒,居然坑害了不少的点心铺子,如此小肚鸡肠,容不得其他人的人,是如何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
好在这件事情很迅速的解决了,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文娘的铺子也被掺和进去过,生意还是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很好。
只是后院的那些小鬼头们,这胆子一点没变大,每天都像个鹌鹑一样,各种找活干,就怕被赶走了。
还是碧荷看不下去,把她们都叫过来,安排好每天的事情。
“大牛每天早上去砍柴,下午回来带着弟弟妹妹学一些做点心的手艺,早上不忙的时候都跟着我认几个字,虽然不要求你们去考学问,但是最起码看得懂账本。”
“二丫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看她还是会简单的缝补,女工不能落下,”
“几个小的,我看最好是识字手艺都学起来,将来长大也有一技之长。”
辰国科举也是要四肢健全,没有残缺毁容的要求的,所以这些孩子只怕都不能参加科考。
但是认些字,会算账,会手艺,将来都能谋生,总归也是个好出路。
“我不大会做点心,女工不错,我下午教你们女工针线,安宁安平教你们拳脚功夫,碧荷就教些字。”
碧荷在福寿堂被院里的姐姐们带的也识一些字,后来去教坊司,被嬷嬷们严格训练,也是能文会舞的。
教几个孩子不成问题。
“多谢兄长姐姐替我们考虑,今后我们定不会做那没良心之人,辜负了兄长姐姐们的好意。”
文娘看着地上又跪下一群小豆丁,又是一阵无奈。
安宁和安平一脸欣慰。
其实文娘考虑过让她们恢复女装,但是现在还不算很安全,因为这一次八宝斋的动作,又让很多人关注到她们,还是再隐藏一段时间吧。
家里有了几个孩子,热闹了很多,也忙碌了很多,好在几个孩子们虽然年龄小,但是都很勤快,自己的房间衣服从来不用文娘几个管,也能帮忙收拾院子。
文娘在裕洲每天过得充实也有趣。
陈洛曦却病倒在青州无法起床。
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文娘的行踪,还是费尽心思打听,终于在碧荷的外婆家打听到文娘一行人四人。
其中有两个男人,也有两个女人。
陈洛曦在听到同行的人有男子的时候就整个人都不对了,但是还是能打起精神来,可是后来听见客栈的人说这几个人曾经举止亲密。
连日来的奔波,还是深秋,他站在风口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还是病倒了。
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报仇的那些年他提着一口气很少生病,可是现在陈洛曦自己也觉得自己病恹恹的。
整个人都烧的开始说胡话了,竹山看着不行,飞鸽传书请安云安青来救助。
安青现在已经复了袁姓,在宫中办差,安云接到信立即拿着自己的那套行医装备,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诊断过后,安云叹着气。
“公子这是心病,心病还是要心药医,对症下药才能让公子恢复。”
竹山一脸为难。
“这可怎么好,公子听说姑娘身边出现了男性,举止也有些亲密,这才受不了,病倒的,姑娘现在也不知道在哪,这可怎么办啊。”
安云皱着眉头,注意到竹山话里的意思。
“男人?文娘身边有男人?”
竹山哭丧着脸点点头。
安云忽然觉得很好笑,拿出银针直接扎在陈洛曦的几个穴位刺激的他醒来。
“你是因为文娘身边有了男人才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陈洛曦反应了一会才知道身边来的人是安云,对于她的话并不想理会。
“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这个时候犯了傻?”
竹山一脸疑惑,这个时候,安云怎么还刺激主子?
“文娘身边的人,很大可能是女的。”
陈洛曦这才有心情搭理她,看着她的脸让她说下去。
安云倒是又不肯说了,还是竹山和竹川求情她才继续说。
“当初我给你说过,文娘走的时候在我的药房拿了些药,其中就有我袁家的秘方,转换性别的那一种药。”
“文娘是个聪慧但是又胆子很小的人,她和碧荷两个人都不会武,即使手里有些毒药,但是也不可能放着身边有男人存在,这可是无法估计危险的,文娘惜命,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陈洛曦伸手示意竹山把自己扶起来,闭着眼睛靠在床上思考。
是了,文娘有多谨慎,自己心里是清楚的,怎么这一次被几个村民说了几句就慌了神,都没有思量这些就自暴自弃。
“你呀,就是关心则乱,从文娘离开京都那一天你就已经崩溃了,这么久又要监察百官,又要找文娘的线索,只怕早就精神紧绷,无法正常思考了。你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陈洛曦睁开眼睛看着安云,眼睛里有乞求,这是安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只怕是真的爱惨了文娘吧。
“你和文娘相依为命七年,多少个日夜相处,其实你们是最了解的人,她了解你,你也了解她。”
“但是这一次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走的,所以她是理智的,清醒的,依着她对你的了解,只怕能猜到你大概会如何追踪她,她又该如何躲避。”
竹山听到安云的话立刻反应过来。
“但是公子被姑娘离开的事情刺激的厉害,所以没有办法静下心去想姑娘的想法和方向,况且,公子奉命监察百官,声势浩大,每到一个地方,人还没来就已经传出去风声,姑娘即使遇到也会立即逃走。”
陈洛曦又闭上眼睛,不由的捏紧了拳头。
他们说的没错,自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太慌张,太痛苦,根本就没有想过依着文娘的性子会如何做,如何走。
“传信,请京都另派巡察使,但是不要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巡察使换了人,你去飞哥传信,安澜再派一些能干的来,我们这次悄悄的找。”
竹山听信立刻就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