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阿昱,伴随着他们从春走到冬,从童年走到少年,从懵懂走到坚定,世界四季流转,唯一不变的只有那颗对彼此的心。
而他对楼濯的称呼,也从小濯哥哥,慢慢变成了阿濯。
他们有时候会在书房里一起读书,读累了可能也会偷偷跑出去玩,不过不仅限于看月亮,而是在更多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时间流逝不止,却又亘古不变。
在这一年,燕承昱已经加冠,楼濯也已经在朝堂之上任职。
今天是中秋节,燕承昱想出去放松一下,可太傅给他留了功课,两天以内必须写出一份针对青州匪患的策论才行。
他坐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了快一天,也没写出几个字,急得他头都快秃了。
心里还在想着楼濯前日过来看他的时候说,今天会来看他,还会给他带些好玩的过来。
可他等到天都黑了,也没见到人来。
而且中秋节,还是楼濯的生日,他还特地准备了礼物给他,可他人也不来。
燕承昱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色,越等越生气,策论也写不下去了,毛笔一下一下地磕在桌角,仿佛是把桌子当成了楼濯一样。
“阿昱,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你肯定喜欢。”
楼濯好像是跑着过来的,现在还在轻轻喘着,燕承昱这时候也不记得自己刚才还怪人来得晚了,赶紧拿手帕过来给人擦汗。
他一边擦,一边焦急地说着:“你是跑过来的吗,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说让你过来看我。”
楼濯故意顺着他说:“那既然殿下这么说, 臣可就走了,反正殿下也不想见臣。”
燕承昱慌不择言地说道:“说什么呢,那你现在就走,孤也不留你。”
“是吗。”
楼濯额头上的汗珠流了下来,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他说:“只是臣若是就这么走了,殿下真的舍得吗?”
燕承昱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他结结巴巴地说:“谁舍不得你,你要走就走,我又不留你。”
楼濯无声地笑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哄着他说:“那是臣猜错了,是臣舍不得你,殿下别生气了。”
燕承昱站在一旁,笑着说道:“好吧,孤原谅你了。”
他复又转头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还以为你不来,礼物要送不出去了呢。”
楼濯的眼神有几分幽暗,他立在原地片刻,答道:“一会看礼物吧,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到了燕承昱面前,说:“这是我刚才在一个老婆婆那里买的,听说她家的月饼最好吃,特地带过来给你尝尝。”
楼濯挑了其中的一块,递到了燕承昱嘴边,柔声道:“一路带过来的,还怕味道不好了,阿昱尝尝?”
燕承昱看着楼濯额头的薄汗,和他那双生得似乎过分好看的眉眼,突然觉得整颗心都变软了。
他低头咬走了那一小块月饼,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感觉到了很纯粹的甜味,他弯着眼睛答道:“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种月饼了。”
原因无他,不过因为是你送的。
燕承昱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无端想着:哪怕你给我的是砒霜,大概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吧。
楼濯抬手擦去了燕承昱嘴边的月饼屑,低低地笑着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吃到嘴上了。”
燕承昱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以后,脸一瞬间就红透了。
分明他们从前曾经同吃同住,甚至也不是第一次有身体接触,可他说不出来这次哪里不一样。
燕承昱抓起一块月饼,直接塞到了楼濯嘴里,欲盖弥彰地说:“你也吃,多吃点,少说话,知道吗。”
楼濯一时不慎,被塞了一嘴月饼,也说不出来话,像个大仓鼠一样,只能用一副幽怨的眼神看着燕承昱。
燕承昱看他这样好玩得很,笑着说:“现在安静多了。”
又转身准备去拿礼物,“你等我一会,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来着,我现在去拿。”
燕承昱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楼濯拽住了手腕,紧接着楼濯就贴在他耳边说:“阿昱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非要让我亲自来拿。”
“那万一我不来的话,你是不是就送不出去了啊。”
楼濯的呼吸喷洒在他耳侧,他偏了偏头,避开了他,说道:“你不来,那我就送给别人,反正那么多人都等着和我结交呢。”
“不许。”楼濯沉声道:“我的礼物,不许给别人。”
燕承昱没有错过他话语中的占有,心跳忽然有点快,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好了,去看看礼物吧。”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给你一个人的礼物。”
楼濯看着燕承昱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嘴角,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势在必得。
而在燕承昱回头的时候,又变成了满眼的温柔笑意。
燕承昱也不作他想,走到书房的暗格处,拿起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楼濯面前,缓缓打开了。
里边是一方砚台,是用歙石所做,看起来精巧得很。
楼濯把这一方砚台拿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观赏着,发现这上边刻的是两条小鱼,活灵活现的,一旁还有莲花。
他问:“为什么这上边有两条小鱼,有什么寓意吗?”
“其实也没什么寓意,”燕承昱答道:“母后说,鱼儿和莲叶相伴相生,但是一只小鱼未免太过孤单,所以就刻了两只。”
“这样,它们就不会孤单了。”
楼濯缓缓摩挲着手里的砚台,直视着燕承昱的双眼,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一方砚台了,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你从前不是说,想做一个权臣吗,我送一方砚台给你,也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
燕承昱低着头,偷偷把自己的手往身后缩,敷衍着说:“当然不是我自己做的,我哪里会做这个啊……”
他的动作没有瞒过楼濯的眼睛,他一把抓住了燕承昱的手。
燕承昱想缩也没缩回去,楼濯看见他手上的伤痕,和打磨砚台时候留下的薄茧。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为了送自己这个礼物,不知道自己在暗处偷偷打磨了多久。
楼濯握着自己手中的砚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拿不住它了一样。
怎么会有一样东西,分明这么轻,却又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