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方铮沉默不说话,父亲的纸条和何丰的话扰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想法。
像一艘在海上行驶的船,原本沿着灯塔的指引靠岸,等快到岸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要到达的地方,于是迷失了。
阮晓菁从不在方铮思维纷乱和走神的时候打扰他。
直到下车,直到乘电梯,直到开门,她都安安静静的拉着他的手走在他身旁。
走进卧室,阮晓菁刚刚脱下外衣,便从墙面看到方铮的影子向她靠近,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他从背后一把抱在胸前。
接着,他的嘴唇游移于她的耳朵和脖子,伴着急促的呼吸声,双手不断探寻。
“干嘛?”阮晓菁仰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神与他的相对,“怎么那么激动?”
方铮的眼神落寞,带着一丝痛苦和无奈,继续吻她。
阮晓菁转身抱住方铮,问:“你跟何叔谈了什么?为什么谈完就成这样了?”
方铮本想给阮晓菁一个笑容,还没成型眼眶却已变红,嘶哑的声音说:“何叔说,你在我身边,我很幸福,让我珍惜你。”
阮晓菁盯着他的眼睛,柔声说:“都快哭了,还撒谎。”
对阮晓菁柔柔的声音毫无抵抗力,方铮低头吻住她,吸吮着她柔软的唇瓣,压倒她在床上。
每次亲热,他都狂热得仿佛要将她吞噬。
习惯性的伸手去床头柜拿计生用品,却只拿到了空盒子。
前面几天是阮晓菁的生理期,便忘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
箭在弦上,发还是不发,在于他。
他想起何丰说的话,生个孩子,是章家的血脉。
他也想起阮晓菁问他,你想不想我们有个孩子?
看着两颊潮红的她,方铮的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了一幅图画,阳光明媚的春天,碧绿的草地,他和阮晓菁带着牙牙学语的孩子……
他毫无顾忌的向她……
“你?”阮晓菁娇喘吁吁的抓着他的手臂,有些诧异。
“晓菁——”方铮的头皮酥痒,这感觉让他忘我的放飞。
他怀中的小可人,带着女人的娇媚,带着迷人的渴求,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人类创造生命的愉悦,激流奔涌,肆无忌惮。
事后,阮晓菁准备起身处理他遗留于身上的痕迹。
第一次这样……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仍然有些脸红心跳。
方铮拉住她,“去哪儿?”
她背对着他,“我去洗手间。”
方铮把她拉回怀中,在她耳边说:“今天晚上的你,与往日不一样。”
阮晓菁靠在方铮的手臂上,“心情好了是吧?”
方铮亲吻她的头发,淡淡的香气袭人,“你在我身边,就会心情平静。”
阮晓菁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声音温软,“你在我身边,我也感觉踏实。”
方铮伸手抚弄她的头发,绕在手指上再放开,“不知不觉,头发都那么长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短发。”
阮晓菁抬头看着方铮,念:“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
方铮笑着说:“待你长发及腰,守我一世可好。”
“好。”阮晓菁说:“说好了,你不许倾心他人,我守你一世,不管发生什么,都守你一世。”
方铮望着她,心中的悸动加深。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对她的依恋却似乎胜于那三个字,突然感觉到,有她在身边,放弃所有又何妨。
——
第一天到电视台上班,惊喜不断。
下班时出现在来电显示上的,是一年半都不曾见过的名字。
吴林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闭眼再睁开,确实没看错,来电显示竟然是——祁向天工作号码。
拿着手机,盯着屏幕,她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不敢触摸,也不敢接听。
‘祁向天工作号码’是吴林溪特地存下的名字,这是祁向天只在公司用于工作的号码,过去,他从来不会用这个号码打电话给她。自从他离开,这个号码就和手机一起锁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
无法确定,是奇迹出现了,还是神经错乱了。
在这段时间中,手机终止了响铃。
吴林溪惊醒过来,她竟然错过了祁向天的电话。
两年前,从民政局到刑侦大队,从医院到家里,她一直期盼却没能等到的电话。
还好,不是她的臆想,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迅速滑动接听,把手机拿到耳边。
“林溪,是我。”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祁向天。”
“祁向天——”吴林溪的心脏都要跳出胸口,分不清到底是时空轮转了,还是踏入黑洞走进了两年前。泪水充盈在她的眼眶,顺着脸颊流淌,再喊:“祁向天——祁向天——”
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也在哽咽,“是的,我是祁向天。林溪,我回来了,我的记忆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
吴林溪再次闭上眼睛,泪水不可抑制的一直流淌,“我不太相信我听到的,你现在到我的面前,我必须看见你的样子。”
“你换好衣服了吗?我在电视台的楼下等你。”电话里的声音说。
“我不敢挂电话,万一,只是我的幻想。”吴林溪说。
“我保证,不是幻想,你慢慢收拾,我等你。”电话里的声音说。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响声。
吴林溪再看了看电话上的来电显示,真的是祁向天,确定不是幻想,不是做梦。
她用手抹干脸上的眼泪,快速的拿出衣服换上。
窗外雪花飘扬,心中却如艳阳高照。
白色毛衣,灰色大衣,灰白格子围巾。
擦睫毛,补腮红,涂唇膏,镜中的人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明艳和娇羞。
急匆匆走出更衣室,一头撞上个高高的身子,头撞得晕晕的。
“师姐,你跑什么?”余彦洋站在门口拦住她。
“你站女更衣室门口干嘛?”吴林溪摸着被撞晕的头。
“对不起呀,不知道你会跑出来。”余彦洋笑着道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吴林溪,说:“你的手包掉演播厅了。”
“谢谢。”吴林溪一手接过手包,一手整理着被撞乱的头发,没再多说一句话,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
走出电梯,便透过一楼大厅的窗户看见户外鹅毛般的雪花飘扬,大门口的地面已经铺成了白色。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进门处,灰色大衣,灰黑格子围巾。
吴林溪快步走到男人身旁,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只是仰头看着他,从他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看下去,直到他的胸膛、肩膀,到他的全身。
仿佛刚刚认识,又仿佛认识了万年。
“祁——向——天。”吴林溪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喊出口,记不清叫了他多久的章克岩,这一声祁向天像是梦呓。
“林溪——”这一声仿佛找回了过去的祁向天的声音,他的脸上挂着她熟悉的表情,虽然容貌已变,但是笑容依旧,自信还在。
“你真的——回来了?”吴林溪的喉咙被堵住,自从章克岩回归,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无数次的悸动和流泪,对他的爱和坚持从来没有消失过,她的眼中闪着泪花,“我真的等到你了。”
祁向天望着吴林溪,眼眶湿润,“两年前的12月28日,直至今天12月29日,整整两年的时间。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等我。”
刚刚结束晚间节目的工作人员和演绎人员在大厅穿梭不停,并没有人特意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在喧闹的人群中,他们只看到和听到彼此。
祁向天一把拉住吴林溪的手向门外走去。
“外面在下雪。”吴林溪说,“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
祁向天依然拉着她向雪里走去,片片雪花飘落于他们的头发和肩上。
走在雪里,他说:“这是初雪,不想浪费。那些故事里不是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看初雪,就会永远在一起。”
吴林溪握紧他的手,“祁向天,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祁向天转头凝视她,雪花飞在她的头顶和发梢,街头的灯光微照,令她有一种异常的美。
“再也不会分开了。”祁向天伸手拥她在怀中,“我会守着你保护你。”
吴林溪望着他,“这几天你在出差,你是怎么想起了过去?”
祁向天低头触碰她的鼻尖,带着刚刚融化的雪花,冰凉冰凉的。
“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会慢慢给你说。但是现在,我只想抱着你。”
吴林溪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祁向天,谢谢你回来。”
走了很久,两人回到停车场拿车,坐进车里,手脚冻得冰凉。
祁向天将吴林溪的手握在手中,用手对着吹热气,说:“你会不会感冒?”
“感冒了才好。”吴林溪说:“这才让我有真实的感觉,不是梦游了,也不是穿越了。”
祁向天的眼里透着柔光,“林溪,咱们回家。”
走进新安小区的家,小尼启动了一切家电,屋里的温度骤升。
脱下外衣,抖落雪花。
祁向天站在客厅中间,以章克岩的身份来过很多次,却没有今天这样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处处都有他和吴林溪的回忆。
吴林溪走进卧室拿出祁向天的家居服递给他,说:“你的。”
祁向天接过衣服,说:“什么都没变,我的衣服也还在。”
吴林溪说:“你离开的那天是12月28日,今天是12月29日。正好延续了那个日子。”
祁向天的眼眶却突然红了,“那天是我们领结婚证的日子。”
吴林溪点头,眼角不知不觉淌下泪水,“是的。你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讯息,我疯狂的打电话到满世界找你——”
祁向天的记忆停在两年前的那天,“对不起,林溪。向你求婚的时候,我承诺会让你一直幸福生活下去,却带给你这样痛苦的回忆。”
吴林溪泪流不止,出事前一晚,他们俩还幸福的憧憬未来。
祁向天想起了那晚的情景,躺在床上,吴林溪甜蜜的告诉他,肚子里可能有了一个小生命。
他望着吴林溪,紧张而小心的问:“林溪——孩子呢?”
吴林溪咬紧嘴唇,接着痛苦的摇头,“他——与这个世界无缘——”
祁向天抱紧吴林溪,声音嘶哑而颤抖,“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承受那么多。”
吴林溪靠在他的肩头放声而哭,压抑了两年的情绪这一刻释放,泪水湿透了他的衣服,“失去你,再失去孩子,我差点就没勇气活下去。如果不是靠着相信你还活着的希望,如果不是父母还在身旁,我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祁向天低头将她脸上的眼泪吻入嘴里,“这两年好漫长,把一辈子的苦难都经历了,我用我的余生补偿你。”
两人简单的煮了面条吃,收拾完毕,吴林溪坐进沙发,盖上抱毯。
祁向天烧了开水,放入红枣枸杞给她泡了杯茶放在桌上。
接着坐到她身边,拥她在怀中,感慨的说:“第一次到你家,你喝醉了,我抱着你在沙发上坐了一夜。那一夜,是我感觉最安定的一夜,靠在沙发上,睡得比以前的任何一天都踏实。”
吴林溪顺势把头枕在祁向天的腿上,仰面看着他问:“就是这样睡了一晚,对吧?”
祁向天低头看着她,“像上一辈子的事情。”
吴林溪握着他的手,“所有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吗?”
祁向天点头,“是的,都想起来了。刚刚想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心惊胆战。”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爆炸那天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变成章克岩的?”
祁向天紧紧扣住吴林溪的手,两年前的回忆在脑中翻腾,那些消失已久的画面,像死机的电影突然被修复,一幕一幕,一场一场……
前一周,张浪作为钦和林城分公司负责人去上海总部汇报工作,张浪拉着他同行,作为章克岩的祁向天并不感兴趣,张浪却让他不要放过每一个能够找回记忆的机会。
到了钦和总部,走进赵北钦办公室,见到章克岩,赵北钦竟然愣了几分钟没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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