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在一二宫的时候,尚还有机会脱身,倘高在三宫以上,则不可逃离,九宫者,乃是十死无生之局面。
但是看命局的话,“高网任东西”为贵格,局越高,则命越贵,合局者化为华盖,可为上流富贵人物。
姜钟低头沉思。
无论怎么说,当他来到这片战场,就等于落到天网中了,或者说天地大劫当前,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逃离。
唯一的区别就是选择继续逃避,还是逆流而上。
这种事几乎不需要考虑。
因为这并不是选择题,而是一种号召。
姜钟自从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都在试图做个聪明人,借用熟知剧情,知道未来的巨大优势来趋吉避凶。
在任家镇吸任威勇,躲避九叔,捡狐狸精,抢皇族僵尸,荔湾枪杀蛊老,青山镇谋划魔婴,斗杀大师兄石坚。
以至之后的寻天子剑,入瓶山,忽悠迪佩特,窃夺龙骸,福康镇以炮破阵,最后成就飞僵,覆灭天师府。
再入四岛,借扶摇仙藤之力收聚血气,兜兜转转许多年,终于今日成就。
这其中,姜钟基本没有拼命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极为安全的位置,所用的是细密的筹谋和长远的目光。
这次,他本来也可以做弈棋人,坐观风云变幻。
可偏偏,他就是放不下,就是想做点什么。
这无关利益,也无关任何所谓的好处坏处,因为这是一次号召,一次无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没有丝毫选择余地的号召。
姜钟是个很惜命的人,认为时间才能成就一切,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历史上有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
齐桓公九合诸侯,成就霸主之位,结果却惨遭饿死。
大秦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于御宇内,结果二世而亡。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楚霸王,最后自刎乌江。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的大汉冠军侯却英年早逝。
大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大贤良师,落得个万民皆伐。
出师一表真名世的诸葛武侯,却止步于五丈原。
一生从无败绩的后燕战神,却长叹英雄无奈参合陂。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谪仙人却蹉跎离去。
十年平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周世宗在位六年就病逝。
陈桥驿黄袍加身的宋太祖却落得个斧声烛影。
镇守开封、名震敌国的宗忠简却壮志未酬、三呼“过河”。
怒发冲冠,凭栏处,誓要踏破贺兰山缺的岳武穆,面对莫须有,也只能徒呼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了却君王天下事的辛稼轩,最后只能顾影自怜,说什么可怜白发生。
五征草原六下西洋的永乐大帝憋屈的死于回师途中。
挽大厦于将倾的于少保却天下冤之。
孤悬海岛、苦撑八年的毛文龙被矫诏群杀。
从信息时代过来的人,面对世事,总会以成败论英雄,仿佛不成功就不是英雄了一样。
是,你很牛逼,但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此刻,姜钟蓦地明白,这种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种思潮影响,也不知道后世这种思潮为什么会甚嚣尘上。
无数人信誓旦旦,无数人坚信不疑,可他们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不成功便成仁,有句话叫做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这是独属于理想主义者的光芒。
英雄,从来不注重成败,而是关心那剧烈燃烧时的光芒绽放之后,能照耀到多少人。
所谓杀身成仁是也!
姜钟缓缓起身。
外族入侵在神州几若家常便饭,五胡乱华、成吉思汗、满清叩关,每一次都杀的人头滚滚。
可终究无法磨灭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文明之火,反倒是他们,终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历代先辈拼命守护的东西,姜钟也不想放弃。
说到底,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僵尸,是魔头,是什么高高在上、邪恶凶残的存在。
他还是那个,普通人。
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那就该好好把握。
把心中的遗憾,一一抹去。
姜钟转身,坚定的走了出去。
夜色褪尽,一线金阳遍洒大地。
恍惚间,有两个太阳交相辉映。
……
四岛准备极为充裕,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积累,在此刻骤然爆发。
他们自信的宣告,三个月,三个月毕其功于一役。
他们显然没料到,没料到这土地上有太多太多的人了,没料到这一刻所有人都奋不顾身,没料到四万万人的怒吼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但还好,虽然有些阻碍,但科技的碾压依旧让他们的计划稳步推进。
飞机、坦克、大炮,肉身怎么挡?
坦克走过的地方被撵出了一条由血肉组成的狰狞纹路。
对方溃退。
溃退。
再溃退。
终于,西山火起,金陵城危。
漫天飞舞的灰烬和焦臭味遍布城市每个角落,恍然如同人间地狱。
每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东奔西跑,乱做一团。
白鸟希美立足山巅,俯视城内,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旁边的小宫有纱看着坦克集群隆隆前行,呢喃道:“终于……”
白鸟希美握住她的手,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以人道伐神道果然可行!”
“姐姐,天照大神真身降世之后……”
小宫有纱看着白鸟希美,犹豫的说:“真的能抵挡的了这大劫吗?”
白鸟希美笑着说:“你说呢?那可是创世之神,是一切的起源。”
“……也是万物的终焉。”
小宫有纱幽幽道。
白鸟希美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事成之后,我就是首席大祭司,你也能成为天神使者,整个世界都要匍匐在我们脚下。”
白鸟希美扬声道:“死亡即是新生!”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山摇地晃。
白鸟希美笑意盎然,“听呐,坦克车已经发威了,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小宫有纱却变得惊恐起来,一双眸子瞪得溜圆,紧紧盯着山下,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大惊小怪,路上见的还少吗?”
白鸟希美含笑转头,见到山下情形之后却一下呆住。
凡是攻城,都是围攻。
二十万军队狂歌猛进,在此地散播开来,各司其职,阻援、清点、包围、佯攻不一而足。
主力是四万人的队伍。
汇聚了绝大部分的重武器和坦克车,洋洋洒洒铺展在大地上,奋力挺进,以做那最后一击。
可此时,大地上却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裂隙,向外延伸出去,直到视线尽头。
那由四万人组成的无敌军队,已经消失大半!
“这是什么?!”
小宫有纱骇然出声。
白鸟希美只觉得一股凉气直蹿天灵盖,被吓得浑身汗毛乍竖。
剩下的士兵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惊惧,狂叫,痛哭,奔逃。
“阵法?”
白鸟希美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小宫有纱仿若被吓疯了,语声尖厉,状若癫狂,“谁干的?谁干的?神州道门?他们不是走了吗?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杀这么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