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沉坠,月色朦胧。
天际一线如涂朱血,于此阴阳更替之间绽放出无穷杀机。
几名刚刚从天塌地陷的惊惧中回过神的士兵,突然见到面前闪出如昼白光,逼得人目不能视,恍惚之中,似有白刃飞身而过,尚不自知时,头颅便滑颈而下,滚落在地。
远处众人只见前方有白虹闪过,就有数十人身首异处,不觉悚然一惊,正惊惧时,六阳魁首也相继飞去不见。
这些士兵刚遭天谴一般的大难,哪里还经受的住这种事情?
都吓得胆寒心惊,亡魂大冒,惊恐的大叫着乱跑。
有些甚至跪倒在地,屎尿齐出,朝着城墙方向不住的道歉,但拜下的时候只觉得脖颈一凉,再起身时,脖子上哪还有头颅存在?
夜空中,一点灿灿清辉疾驰舞动,带出一片朦胧光斑,蓦然铺散开来,带出道道剑芒也似的残影。
千军万马,竟不能挡。
一时间场上尽是头颅落地的噗通声。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小宫有纱惊恐大叫,“住手!住手!!”
死在剑下的人越多,天子剑光芒愈盛。
周回折转之间越发顺滑。
莫名的神意从剑中传来。
耳边似乎微微一静。
蓦然,泥丸宫中涌出城中百姓的呢喃和祈求,与那咒骂分庭抗礼。
姜钟抬头望去,那战斗机群宛若天边飘来的乌云,震动声响彻云霄。
城中百姓见了,自然有所反应。
“轰炸机来了!能挡得住吗?”
“听说我们的空军早就完蛋了!”
“这可怎么办?”
百姓慌乱不已。
有人扯住铜牌掌柜询问。
铜牌掌柜连忙把担忧的目光收回,继而胸有成竹的笑道:“只要你们觉得行,就能顶住。”
“这不扯淡吗?”
“俺还寻思俺能发财呢,可能吗?”
掌柜笑的更灿烂了,“你一个人想,当然不能,但要是十个人,一百个人,一万个人都团结在一起,什么样的事做不成?”
末了,他拍拍这人肩膀,感叹道:“就怕我们不团结,那样一来,什么神仙也救不了我们。”
那人见他似乎不怕,好奇的问,“城头上那位,真是神仙?”
掌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是的,他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掌柜的开什么玩笑?普通人怎么能有这神仙手段?”
那人叫道。
掌柜笑道:“因为有你们举着,他才变成了大家口中的神仙,只要有你们在,十万天兵天将他也不怕!”
“真的假的?”这人嘟囔道:“说的好像孙猴子一样。”
旁边有人看着快要来到城市上空的飞机,咽了咽口水道:“最好是真的,要不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掌柜给了他个肯定的眼神,风轻云淡的转身走开。
疾行两步,躲入一个巷子,背后一片冷汗,衣衫都湿透了。
“怎么吓成这样子?”
“谁?”
掌柜猛回头。
巷子深处,烟头明灭不定。
昏黄的光线让他只能看到人脸轮廓,看不清长相,但那声音却再熟悉不过了。
“李二牛?”
“好你个二狗子,老子改名都多久了,还叫我李二牛!”
阴影动弹起来,李恪良从黑暗中走出。
“果然是你!一别这么多年,很少有人叫我小名了。”
掌柜上下打量一眼,见李恪良站立在地,笔直的如同标枪一般,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锋芒,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明明只是平淡的望过来,却偏偏有一种欲要刺破青天、倒海翻江的惊人锐气。
他原本喜悦的心微微一沉,面对这个曾一起翻垃圾桶的老朋友,竟颇感陌生。
李恪良目光一转,看了看他后背,呵呵笑着说:“你小子,这心理素质也不行啊,给别人做心理工作,反倒把自己憋出一身冷汗。”
“怕不怕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只要把事情做好,大家都只会夸我好胆魄。”
掌柜的摆摆手,“不说我了,你怎么也过来冒险了,没听说要让你们这些人动起来啊?”
李恪良笑道:“那边派我来的,这么大的事,总要做点什么,这不刚做一半就被你们打断了。所以现在没事做,就来看看你们,没想到正好撞见你小子说一套做一套。”
掌柜哎了一声,“得,打住,再纠结这个就没意思了啊。”
“知行合一没听过呐。”
李恪良意有所指道:“供神就要心诚,否则神一走,你们马上就要变心。可能今天还在宣扬他,明天就该诋毁他了。”
掌柜面有不愉,“莫须有是吧?”
李恪良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直把掌柜看的心里发毛,就听李恪良幽幽道:“十万天兵奈何不了齐天大圣,十万人的口水足以淹死齐天大圣。”
掌柜的觉悟比不得在那边耳濡目染的李恪良,闻言根本不解其意,不耐烦的张口,刚想询问一下,外面忽然涌来惊人声浪。
那是万千百姓的惊呼。
掌柜连忙回头探看,发现街道上明亮如昼,百姓一脸惊容,仰头了望。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这么亮?
想着,他抬头一看,不由浑身一震。
只见夜空一片银龙乱舞,浩气腾霄,五色五光流转不休,辉映四面八方。
密集飞来的战斗机群被那光华一扫,竟如同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漫天乱坠。
掌柜的呼吸都是一窒。
这是什么大神通?
李恪良从旁边走出来,看到天边瑞彩阻住了乌云一般的战斗机,目光闪动一下,变得极为复杂,想到袁公这些年教导的唯物史观,不由一叹。
姜钟此刻的感觉十分奇异。
他的意识似乎去到了莫名之处,以各种角度看着身躯展动五色神光,于空中扫荡。
这是……城中百姓的视角?
姜钟若有所悟。
城中数十万人的祈求构成了一种盖亚意识,并凝聚了难以置信的力量。
此刻,他因缘际会,仿佛成了这种意识的主宰者,得以指挥那庞然力量。
姜钟甚至有种幻觉,觉得身躯,阳神,都是一种桎梏,只有在这意识海洋之中,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才是真正的浩然莫测。
夜空中逞威的肉身仿佛成了他手中的一把枪,五色神光就是枪中的子弹。
…不要再回到枪里……不要回去……飞去高处,成仙做祖……飞去高处,成仙做祖……不,我要回去……
无穷无尽的力量包围着姜钟,万千思绪撕扯着他,仿佛要把他撕扯成许多份。
陡然,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在耳边响起。
这叹息在姜钟耳中,恰如晨钟暮鼓。
铛!
姜钟蓦然清醒过来,辉映满天的五色光华倏然隐去,数不清的战斗机早就被涤荡一清,坠落在苍茫旷野,化成点点火光。
磅礴沛然的力量抽离身体,弥漫的煞气奔涌,姜钟控制不住的,向下方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