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梆子是快三十岁了才结的婚,但是婚后很多年都一直没有孩子,那时候本来夫妻两个是去医院治不孕不育的,却意外查出了尿毒症。
狗梆子查出病症后,媳妇只陪着他做了一年的透析就提出了离婚,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并没有过多纠缠就同意了离婚。
“十多年了,一直靠透析活着,以前有单位的时候还能给报点医药费,后来厂子黄了我也下岗了,都靠老娘养着……现在老娘也没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狗梆子的眼睛里还是闪动了泪光。
“嗨,不说那些了,大兴哥呢?你们现在住这了吗?”
大蓉和狗梆子又寒暄了一会,一直到钟运兴的电话打过来了,这才相互道别回了家里。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是溜达哪去了?”
大蓉刚进门口钟运兴就递给她一块西瓜问道。
“我不想吃,你吃吧。”大蓉没有去接西瓜,而是直接换了鞋子心事重重的进了里屋。
“怎么了?有事啊?”钟运兴见她情绪不高也跟着进了里屋。
“我刚才在楼下遇见刘春山了。”
“刘春山?”
时隔时间太久,钟运兴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刘春山是谁了,只是十分疑惑的重复了一下大蓉的话。
“就是以前纺织厂的那个外号叫狗梆子的小孩。”大蓉又提醒了一句。
“哦哦,那个孩子啊,好多年没见过了。”
大蓉提起外号后,钟运兴才终于是想起来当年那个经常围在大蓉身边,一直“鹅儿姐、鹅儿姐”的不停叫着的男同事。
“他得尿毒症了,都十几年了,现在跟个小老头一样了,他要是不叫我,我根本都认不出来是他了。”
“啊?那不完了嘛。”钟运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现在就靠透析活着,媳妇走了,老娘也没了,看着真可怜。”
大蓉跟钟运兴描述着狗梆子现在的处境,内心莫名的揪着难受。
“他来这干什么啊?”
钟运兴每天都要跟钟妈妈在小区里遛弯,从来没见过狗梆子,所以以为他并不是住在这个小区里的。
“他说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在这买了个小独单,倒点钱出来好留着做透析用。”
狗梆子的母亲去世后,将自己的一套两居室留给了狗梆子。
狗梆子虽然吃着低保,但高额的透析费用也仍旧让他无力支撑,只能用大房换小房的方式,给自己倒一些续命的钱出来。
钟运兴听着狗梆子的经历,内心也是一阵唏嘘。
大多数人往往只会关注自身所经历的艰辛与困苦,却常常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我们沉浸于自我的世界中,被生活琐事所困扰,却无暇顾及那些真正的悲剧和痛苦。
在我们还抱怨着工作压力大、人际关系复杂、经济拮据的时候,却有很多的悲苦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一一上演。
那些被贫困、疾病和灾难肆虐的人们,正面临着生存的巨大挑战。
“回头去看看他去吧,既然都住在一个小区里了,总不能装着不知道。”
钟运兴说完后,起身出了卧室,留下大蓉自己躺在床上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之后大蓉和钟运兴去看望了狗梆子,一进入他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大蓉的眼眶就不受控制的泛起了酸涩。
“大兴哥,真是好久不见啊!”
狗梆子和钟运兴聊了好久,从叙旧到分别后的过往,原本并不十分熟悉的两个人,却似乎是多年不见的老友般滔滔不绝的聊尽了过往的心酸。
“以后你再去做透析的时候,我开车带你去,当年你小子帮我媳妇干了不少活,现在我也给你帮点小忙。”
狗梆子虽然推辞了两次,但是架不住钟运兴的坚持,那个冬天里,钟运兴又给自己揽了一个只出力,不赚钱的新活儿。
“爸,明天我请完假了,我陪您去看那个牙去,这都好几个月了,您可真行。”
如意看到钟运兴牙龈上的垂下的一块组织紧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不是今天吃饭的时候,她看到了钟运兴牙齿上的血渍,她还以为钟运兴真的只是简单的上火已经自愈了。
之前如意给挂的号,因为小萍的事情,钟运兴没有去,那段时间他每天接送小萍做心理疏导也没心思去医院,就告诉如意牙齿已经好了。
直到今天吃饭的时候,牙龈又出血,被如意掰开了嘴巴检查后,才发现其实根本就没好。
“你别请假了,我自己去。”
“怎么的?我可不相信您了,又不是三岁孩子怕打针,还学会撒谎了,哪有一碰就出血的,那到底什么问题不得查清楚了吗?”
如意其实也是有些生气了,她从前总觉得父母身体一直很好,似乎疾病和衰老还距离他们很远。
可是上次大蓉在家里抱着孩子半天没能从床上站起来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视了他们太久了。
“嘿嘿,我不是怕你单位有事吗,你陪我去更好,我正怵头跑医院呢,那些机子都不会用,总得找人家帮忙。”
钟运兴被如意数落了一顿后,不仅没有生气,还乐呵呵的似乎十分开心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如意就开车到了钟妈妈家楼下。
“要不还是爸爸开车吧。”钟运兴打开副驾的车门后,还是十分犹豫的问道。
“赶紧上车吧,我的车您开着也不顺手。”如意无语的催促着钟运兴上车。
车开进医院停车场的时候,钟运兴坐在副驾,还保持着双手握紧门上方把手的吊环姿势,紧闭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钟运兴还一直不停的嘟囔,可能是真的被嘟囔的有点烦了,如意趁一个红灯的空隙,从手扣里拿出了一卷胶带。
“爸,如果您实在管不住嘴,这卷胶带我昨天刚买的,忘了拿上去了。”
“你个小丫头子,敢粘你老子嘴啊?”钟运兴瞪着眼睛假装生气的厉声说道。
“不敢,我让您把眼睛粘上,别瞎看了,您坐副驾,视角不一样好不好,我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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