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职的消息来得突然,姜榆很快想明白,这个通知怕是越过邵嘉康下来的。
邵嘉康只是二厂的代理厂长,他可没资格复贺庭岳的职。
哪怕他有,他也只会想尽办法让贺庭岳回不去。
姜榆之所以淡定,是因为她知道复职是迟早的事。
但她还是笑着接受了大家的恭贺。
等晚上贺庭岳回来,她才问起郑厂长的事。
贺庭岳道:“快了。”
正如姜榆所猜测,复职一事,邵嘉康全然不知。
等他知道的时候,公告已经张贴出来。
邵嘉康勃然大怒,把办公室的东西砸了大半,丝毫没觉得怒气消散半分。
同一时间,周雪也听说了这件事,忙不迭来厂里找邵嘉康。
邵嘉康正在气头上,没心情应付她。
“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来就来的!下次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进来,听见没有?”
周雪没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问道:“我听说姜榆复职了!”
邵嘉康冷冷一笑,“她怎么复职的,你不清楚吗?还得多亏了你,亲手把机会送到她面前!”
周雪委屈地咬着唇,“怎么就是我的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可二厂现在不是被你把控着吗,为什么你不拦着,竟然还叫姜榆回来了!”
邵嘉康紧紧攥拳,手背青筋喷张而起。
他怎么没拦?也得他拦得住才行!
上头根本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直接让贺庭岳和姜榆复职,可见是对他有了不满。
“厂里的事你少管,这段时间安分待着。”他冷脸相对,显然不想和她多说。
周雪满腹委屈,“姜榆如果回来了,那我也要回来!”
邵嘉康不耐烦地拍了几下桌子,“你回来做什么?除了惹麻烦,你这些天干过什么正经事?周雪,你有点自知之明,以后少掺和厂里的事。”
周雪瞪大了眼,这样不留情面的话,她很难相信是从邵嘉康嘴里出来的。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一直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比不上姜榆!”
邵嘉康没有耐心再去哄她,冷哼一声:“你和姜榆孰高孰低,你心里没数吗?要不是你给我拖后腿,贺庭岳根本没有回来的机会!你害得我跟孙子一样给人赔笑,我说过你半句吗?”
提到之前的事,周雪便有些心虚。
她恼羞成怒地跺着脚,“行,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你满意了吧!”
周雪离开了厂办,飞快跑出去。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重演,她和姜榆在大门口相遇。
但这回,两人易地而处,形势逆转。
姜榆凉凉一笑,睨着她看。
“这不是周雪同志嘛,往哪儿去?”
周雪咬着牙,想到过往的情景,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地别过头。
姜榆努努嘴,“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你还在宣传科吗?没有你的日子,还真有些无聊呢。”
周雪气结,张了张口,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看着她得意的脸庞,攒了一肚子气。
转而看到蓝饶萍的身影,她飞奔过去。
“干妈!”
蓝饶萍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避开她朝着姜榆而去。
“欢迎回到宣传科,姜榆。”
姜榆笑了起来,“我很荣幸,能继续跟着蓝副科长学习。”
蓝饶萍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可没什么好教你的,该是我们跟你学习才对。金科长等着呢,我们快进去。”
从始至终,都没看周雪一眼。
“干妈!”她不甘心又喊了一声。
这才把蓝饶萍的注意力勉强拉回。
“你不是二厂的职工,我会和门卫交代一声,以后不要随意进来。”
周雪眼里瞬间涌上了泪花,“干妈,连你都这样对我。”
蓝饶萍自认为念在过往的情分,对她已经多有包容。
但周雪仗着她和邵嘉康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底线。
人的顿悟好像都是发生在某一刻,那一瞬间蓝饶萍突然明白,周雪远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你希望我怎么对你?纵容你犯错,故意伤害别人,这样你就高兴了?周雪,往后就别喊我干妈了,你好自为之。”
周雪脸色刷的白了,“干妈,你不要我了吗?”
蓝饶萍淡声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不需要监护人。”
而她,会继续寻找她的孩子。
蓝饶萍这一回的果决,当断则断,叫姜榆有些意外。
还以为她会一辈子受周雪蒙骗。
姜榆和贺庭岳复职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保卫科原先群龙无首,让张家华狐假虎威了一阵。
贺庭岳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手底下的两个队长回归原位。
这样一来,被邵嘉康强行塞进来的张家华位置就尴尬了。
底下的人本就不服他,林长安一来,他只能靠边站。
不需要贺庭岳开口,自然会有人把他排挤出去。
为此邵嘉康把贺庭岳喊过去谈话,让他注意分寸。
贺庭岳只有一句话:“我确实不大懂分寸,要不还是继续停我的职,让家华来管事。”
这句话把邵嘉康堵得差点没气炸,贺庭岳故意说这心里话,因为明白他根本没有做主的权利。
最后没办法,只好把张家华暂时调回一厂保卫科,在邓弘毅手底下待着。
可一厂保卫科大家各司其职,可没有空给张家华顶替。
把他调过去,无异于降职。
接到通知的张家华,神色恍惚,这段时间的努力化为乌有,他成了一场笑话。
他心有不甘,跑去找邵嘉康。
“凭什么贺庭岳回来,我就得走?邵厂长,您之前承诺过……”
“是不是我做什么事,都需要跟你解释?”邵嘉康神色冷然。
真是荒唐,现在谁都能跑到他面前质问,都把他当软柿子了。
张家华脸色缓和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甘心,难道厂长就甘心让贺庭岳回来吗?”
“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你没用,掌控不了保卫科,你今天也不用走!机会我给过你,你没把握住,就别再怨谁。”
邵嘉康抬手摆了摆,“出去,以后多和邓科长学学,什么时候又长进,立了功,我再想办法给你升职。”
从二厂走出来,张家华脸色颓败。
邵嘉康给他的就是一张空口支票,遥遥无期。
什么样才算是长进?多大的功劳才算是立功?
他闭上眼,急促喘着粗气,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被变相降职的事,也传到了家属院。
孙母忙不迭拿着这件事去问徐丽华:“老徐,听说家华降职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徐丽华脸色一僵,吃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可能,我们家华做得好好的,怎么可能降职。”
孙母讽刺道:“小贺都复职了,就凭先前家华做的那些事,小贺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在二厂待着,听说把他调到了一厂保卫科。一厂又不缺队长,不是降职是什么?”
正巧张家华回家,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徐丽华的心凉了大半。
“家华,我听说你……”
张家华没搭理她,快步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的行为,已经给了徐丽华答案。
张家华还没风光多久,便犹如一场梦随风消散,泯于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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