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姐低下头,不再插嘴。
她遥想从前,自己也被抢过几次名额。
但她从没为自己争取过。
害怕胆怯,性格使然,她不敢跟人争。
再看今天的贺飞燕,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比自己勇敢多了。
“如果投票和考核不算数,那这两样有什么意义?只是形式主义吗?”姜榆反问。
薛莹再怎么狂妄,也不可能直言学校的流程是形式主义。
她原先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毕竟她又不是第一回抢别人的东西。
谁知道贺飞燕会斤斤计较,还带着姜榆闹到学校。
“优秀教师评选已经结束,名额也已经确定下来,现在提这个没有意义。”
姜榆曲起手指在桌面的敲了敲,“薛老师这就怕了吗?”
薛莹气笑,“我怕什么?”
“谁知道呢,心虚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害怕。”
姜榆抬眼扫视一周,问道:“肖主任呢?”
萍姐道:“刚出去。”
“他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清楚。”
姜榆拍拍贺飞燕的手背,“既然肖主任不在,那我们就去找校长。”
薛莹一惊,“就算你去找校长,这个名额也不可能是贺飞燕的!”
姜榆正色道:“我们飞燕不稀罕一个优秀教师的名额,但她需要公平公正。”
萍姐张了张口,最终没把话说出来。
她可以胆小,却不能阻止别人去争取。
姜榆和贺飞燕还没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一个胖子。
根据贺飞燕先前的描述,这人应该就是肖主任。
“哟,飞燕,这位是?”
姜榆对人的感觉很敏锐,这位胖胖的肖主任瞧着和善,但藏在眼镜之下的双目,深藏着淫邪。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拉着贺飞燕后退两步。
“这位是肖主任吧,我是姜榆。”
肖主任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恍然道:“原来是姜科长……哦不,现在应该不适合这样称呼了。”
姜榆云淡风轻笑了笑,“怎么称呼都行,我主要是为了飞燕的事过来。”
肖主任目露不满,心里很清楚她说的什么事。
“飞燕,有什么事好好跟我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带家长来学校呢。”
姜榆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肖主任,请问优秀教师的评选,是根据投票和考核结果来评定,还是由你做主。”
肖主任笑了声,“自然是投票和考核结果,当然,最终结果还是得通过我的审核。”
“那么这一次评选,评估分数最高的老师,是哪位呢?”
肖主任和她对视片刻,笑容敛了几分。
“是飞燕,但她资历不够。”
贺飞燕板着脸道:“我先前参加评选的时候,你亲口说过对资历没有要求。”
肖主任摊了摊手,“你也说了,是之前,现在有了。”
姜榆:“就算是因为资历问题,不是飞燕,也该是顺延,怎么都轮不到薛莹吧?”
肖主任面色不耐,“姜同志,这是我们学校内部的问题,不需要你插手。”
姜榆淡淡道:“如果我不插手,你们可以给我妹妹一个交代,那我自然懒得多管闲事。肖主任,我这人比较犟,尤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管不了,我就去找校长。校长管不了,我就去教育局。”
“偌大的北城,总有说理的地方吧?”
肖主任怒极发笑,“飞燕以后可是还要在学校工作的,和我闹成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哦,肖主任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继续闹,你以后会在工作中给我们飞燕穿小鞋是吗?”
“你!”
姜榆歪了下脑袋,点了点额角。
“肖主任,我可没有工作可丢。”
肖主任冷冷一笑,“贺飞燕,你确定要这样吗?”
贺飞燕扬起下颌,满眼坚决。
“我确定,如果以后肖主任要给我穿小鞋,我也认了。”
肖主任凉凉道:“我哪里敢给你穿小鞋,别回头你一封举报信交上去,把我工作都搞没了。”
他回头看向萍姐,“童玉萍,按照规定顺延,优秀教师应该是你,把表格填写好交上来。”
童玉萍受宠若惊,讷讷站起来。
“肖主任,我……”
肖主任不耐烦,“甭说了,抓紧。”
“好的。”
肖主任转头看向姜榆,狞笑。
“现在满意了?”
姜榆勾起唇角,“满意。”
尽管丢了这个评选名额,让薛莹心中愤愤。
但名额落到童玉萍头上,她心里又莫名觉得畅快。
“贺飞燕,你这是白忙活一场。你看,哪怕不是我,也轮不到你。”
她的幸灾乐祸落到贺飞燕眼中,一片平静。
“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哪怕不是我,也轮不到你。”
薛莹脸色僵住,嘴角扯动两下,最终耷拉下来。
贺飞燕并不后悔,令她真正气愤的,本就不是到手的名额又飞了。
而是肖主任拿规则压制她,却又不按规则办事。
“你是留下来,还是和嫂子回家?”
贺飞燕觉得自己气消得差不多了,能够平复情绪上课。
“我留下来,嫂子你先回家吧。”
姜榆点点头,溜达溜达着回家。
隔天,李念把稿子给她审阅。
“如果你这边没问题,明天就能见报。”
姜榆有些可惜,“明天我就要出发去豫南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报纸。”
李念莞尔,“我给你留一份报纸,等你回来看。”
姜榆看了一遍,觉得很满意。
“就这样,不用改了。”
李念起身告辞,她还得把稿子提交过审。
才走到门口,迎面和郑厂长几人撞上。
她抬眼看过去,正好瞧见薛厂长变了脸。
“你!你不是那个报社记者?”
薛厂长一慌,姜榆怎么动作这么快。
李念微微一笑,“原来是薛厂长,上回那几个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我。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方便我采访你吗?”
薛厂长忙拒绝:“我不接受采访!”
李念“啊”了一声,状若遗憾:“那真可惜。”
她冲着其他人微微点头,抬脚正欲离开。
焦宗耀忽而伸手拦她,面色严肃,目露精光。
“小同志,不该报道的东西,可不能随便见报。”
李念眨眨眼,不解道:“您是在威胁我吗?如果我把真相报道出去,您不会就要给我小鞋穿吧?真是太可怕了,您是哪个单位的领导?”
郑厂长勾起唇角,老神在在,就差在脸上写着“看戏”这两个字。
“他是纺织工业革委会的焦副主任。”
李念恍然,“原来是您,上回薛厂长口口声声喊着,就是您下的命令抄家呢!”
焦宗耀吹胡子瞪眼,“什么抄家,是搜!一字之差,可是差之千里,你这小同志不能胡言乱语!”
李念嗤笑,“把人家院儿里的地都翻了一遍,这不是抄家吗?”
不等他们回答,李念忽而惊讶道:“难道薛厂长是乐于助人,特地跑来给姜同志翻地吗?”
薛厂长脸都黑成炭了,不欲和她多说。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和你多费唇舌!”
李念哼笑,“薛厂长也太小看自己,你可比小人坏多了。”
她推开焦宗耀的胳膊,大步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