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不到,余兰又来了。
说是她对象想请求她辞了工作。
这话多稀罕,逗得姜榆都笑了。
“余兰姐,我不怕跟你说实话,现在有多少人想要工作都得不到。都是缺衣少食的时候,谁舍得把工作给辞了?”
这话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他是钳工,可这个年纪,想来级别也不高吧?他要拿这个工资,来养你和病弱的老娘吗?”
余兰也是想到了这些问题,所以心里有些犹豫。
按照他的意思,他想让自己辞了工作,好照顾他老娘,帮他稳固大后方。
家里安顿好了,他才能心无旁骛挣钱。
“还有他前妻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这个孩子,他同样也是有抚养责任的。一份工资,能养得起那么多人吗?”
姜榆不是否认这段婚姻,余兰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总归是她自己的事。
她只是觉得余兰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工作。
余兰咬着唇,紧紧攥着衣摆。
“可是他说,以后他的工资都给我。”
姜榆狠心道出真相:“这钱是给你的吗?这钱是给他老娘看病,给他儿子的生活费,给家里的开销,说不定还不够,得你自己往里面贴。”
这些话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余兰因为之前的遭遇,性格有缺陷,缺爱又没安全感。
有个稍微投契的男人,她便能一头扎进去。
五分的悸动,能放大到十分。
她却不知道,一段婚姻不是靠着爱情支撑的。
柴米油盐,样样费钱。
“姜榆,你是觉得我不能和他结婚吗?”余兰语气艰涩问道。
她实在太需要一个人,能给她依靠了。
“我把我以前的事和他说了,他不嫌弃我。连我的家里人都嫌弃我过去的遭遇,他不嫌弃。”
姜榆摇摇头,“我只是理性为你分析问题,要是人人都能这么理智,权衡利弊,大概没那么多人会往婚姻里面扎。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最后选择结不结婚,我都支持。”
她这些话,让余兰纠结了许久。
在结婚与不结婚之间游移不定。
最后,还是做下决定,余兰把工作转让了出去。
姜榆原以为她是卖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接手她工作的人,竟然是那个男人的前妻。
余兰收了钱,却是以极低的价格转让。
听到这个消息,姜榆还是不由得心一沉。
“我想说她傻,可她过去那些年的遭遇,我怎么忍心再落井下石。我现在只盼着,那个男人是个好的。”
哪怕是在骗她,也最好能骗她一辈子。
贺庭岳知道她心情不好,没在这时候雪上加霜。
这个男人,只要有眼看的,都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余兰的对象叫范达喜,两人的婚事定在冬至那天。
还有一周的时间,姜榆给丁佳楠那边去了电话,问她要不要过来吃杯喜酒。
丁佳楠听见余兰要结婚,自然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但她和姜榆一样,更关心男方如何。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姜榆都如实告知,包括余兰转让工作的事。
丁佳楠听了,直骂:“糊涂啊!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个男人的目的不是很显然吗,就是觉得家里老娘瘫了,请保姆还得花钱,不如娶个媳妇儿来照顾!姜榆,你也不劝劝她?”
姜榆叹息一声,“我怎么没劝,该分析的都给她分析了,可有什么用。丁导,余兰的想法,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
她的遭遇,就注定她和常人是不同的。
丁佳楠沉默下来,“我现在就买票去北城,等我亲自和她说!”
不出两日,丁佳楠便来到了北城。
刚好姜榆家里有空房,能让她借住几天。
她才放下行李,便等不及去寻余兰说话。
本就是余兰拜托姜榆,把结婚的喜讯告知她。
丁佳楠能来,余兰自然再欢喜不过。
谁知一见面,丁佳楠便是疾言厉色:“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在城里谋一份工作,却得不到这个机会?你这份工作,还是姜榆卖面子为你求来的,你就这样放弃,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余兰笑容浅了几分,语气涩然:“我还以为你是来恭喜我的。”
“我不是,我是来阻止你继续犯糊涂的!范达喜不是一个好对象,如果他是,他就不会让你把工作低价转让出去!还是转给他的前妻!”
余兰脸色一白,惊声道:“前妻?”
丁佳楠心道果然,此刻对余兰的感受,更多是恨铁不成钢。
“你既然不知道她是范达喜的前妻,又为什么把工作低价让给她?”
余兰讷讷道:“他说是他妈妈主治医生家的亲戚,他想卖个人情,好让大夫为他妈妈尽心一些。”
丁佳楠怒声道:“他这是诈骗!走,我们现在就把工作要回来!”
她拉着余兰就要走,余兰却不动。
“还是算了吧,工作交接已经做完,要是被他知道,肯定要不高兴的。”
丁佳楠一愣,心里百转千回。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姜榆不劝余兰了。
这个傻女人已经一头栽进去,出不来了。
“他骗你,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面对丁佳楠不可置信的眼神,余兰突然心生彷徨。
她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不是觉得无所谓,我等会儿就去问他,相信他会给我一个解释。但我本来就答应他辞工的,所以工作转让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丁佳楠心一沉,喉咙像是被掐住一般。
她就像是抓住了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拽她起来,可最终敌不过湍急的水流。
“余兰,非他不可吗?”
余兰喉间泛起苦涩,她知道丁佳楠什么意思,更明白姜榆给她分析过的那些问题,都是为了她好。
但她出不来。
她背对着丁佳楠,缓缓抬起下颌,逼回了眼底的泪。
“丁姐,你看。”
她撩开衣袖,将伤痕斑驳的手腕显露出来。
“我划了好多次,没有一次敢用真刀去划,大概是我怕死吧。”
“我有时候一觉醒来,总觉得我还在豫南,像狗一样拴在地窖里。”
“看着我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儿,看着她们啼哭出声,很快又没了气息。”
“我明明从没抱过她们,不曾和她们说过一句话,她们却像是噩梦一样,每天都缠着我。”
余兰咬着唇,眼泪决堤而下。
“我怕死,可活着好难啊。”
后来,她遇到了范达喜。
她觉得范达喜能救她。
丁佳楠捧着她的手腕,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腕上,泣不成声。
她总以为带着余兰回家,给她安排工作,就算是把她从深渊里救出来。
可她不知道,余兰从没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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